俗话说,世间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铁匠之苦,日月可鉴,星火之照。入打铁行一日起,便注定要与淬火、炉子、水盆分不开,升腾而起的火星子,划破着一代代铁匠默守的岁月,也逐渐成为“沉默的见证者”。
如今,作为民间技艺的铁匠及铁技正逐步消失,只有很少匠人还在坚守。
因铁而生,因铁而兴,因铁而荣。自古以来,荫城古镇的铁货天下闻名,这里更是世代出铁匠。荫城镇琚寨村,自汉代以来,几乎家家有铁炉、户户会打铁,尤以打造“荷花钉”和“贾字刀”等各种铁具而闻名遐迩。
叮叮当当——呲呲——炉火烘烤着每一位到访者,锤起锤落间,“铁匠”贾忠平正在向大家展示着“趁热打铁看火色,好刀用在刀刃上”的铁技。只见,火焰四射下,黝黑的面庞露出憨实的笑容,这是贾忠平坚守打铁的第48个年头。他说,他这一生,打了一辈子铁,守了一辈子贾家老院子。
贾忠平三兄弟打铁远近闻名
在琚寨村,贾忠平三兄弟打铁远近闻名。而关于贾家打铁历史可以追溯到100年前,整个家族以打“刀”而闻名,现在贾家手工菜刀都很受消费者欢迎。
铁货是咱们村的“拿手绝活”,决不能让它消失。66岁的贾忠平是长治非物质文化遗产“贾”字厨刀第四代传人,也曾被视为村里“最后的铁匠”。
打铁,既是种职业,也是种非遗技艺,它从民间诞生,早在远古时代,打铁为天下冷兵器而诞生,相传长平之战所使用的长刀就是铁府荫城人所打制的。到了贸易时期,晋商鼻祖们驮运的马杖钉、茶箱锁、荷花钉等,都是这里的打铁匠们而制。
“我这一生与火为伴,没有什么可怕的,最怕的是铁匠的消失。”有一天,贾忠平发现村里人们不再留恋打铁功,他坚守了大半辈子的铁炉后继“无人”,孩子们并不愿意跟着他学,反而搬到了城里,离开村庄,让他一度陷入焦虑。
打铁不苦闷 流传的是“精神”
在贾忠平的成长记忆里,打铁,极易受伤,却又充满诱惑力。
从16岁起,他和兄弟们经常陪着爷爷贾旺则打铁,那时候爷爷是全村打铁的“好手”。打铁的过程里,他们很少交流,几乎全是炉房的叮叮当当以及火焰的映射。但是,贾忠平却记住了爷爷的坚守。
后来,父亲贾金山继承了祖辈手艺,并将“贾字刀”做得更为实用。兄弟仨人就经常抡着大铁锤,跟着父亲打铁,鼎盛时期,他们家可以打出60多种铁器。
“一把菜刀坯子的形成,至少需要5000次以上的铁锤锤钝,12次以上的1100℃高温火。”贾忠平介绍,每天早晨5点,他开始烧炉子,直到晚上9点结束。每一把贾字刀的诞生,需要历经上万次铁锤锻打,炉中淬炼、雕刻、刨光、打磨等36道工艺步骤才得以完成。
一块铁变成一把好刀,其实也是铁匠们的一场苦旅。“我们贾字刀,绝对是可以一辈子用的菜刀。”贾忠平袒露,他希望贾字刀能够成为客户家里的“传家宝”,而他们家的刀还有一大秘笈便是祖传的“铁包钢”工艺,这种工艺会让刀背厚、刀刃薄、刀越用越锋利。
最终,他们三兄弟传承打铁技艺至今,将“贾字刀”远销至省外,不再是方圆百里知晓。
如今,造化弄人,这四个字成为贾忠平常念叨的一个词。生在铁匠世家,他深知铁匠随着时代而兴起,又随着时代走向落寞。他的一儿一女早已远离乡村,抵达向往的城市里生活,没有传承铁艺。
铁匠在贾忠平的记忆里落在了“传承”二字之上,也焦虑在传承之上。
“我这一代坚持下来,可是我的后代、下一代们还会坚持吗?”贾忠平担心铁匠终将淡出人们的记忆,更担忧贾家铁艺的传承使命。在他心中,打铁不仅是他一辈子的事,而是世代传承发扬的使命。
贾忠平内心深处保留着“铁匠精神”
赤诚火焰下,贸易铁商在远去,车水马龙不再攒动,现代工业化革命催眠着时代记忆。全村铁匠鼻祖们的热闹红火,贾忠平没有直观感受过,村里后辈、年轻人对铁匠的陌生却在重锤着他。
贾忠平内心深处保留着“铁匠精神”,更无数次回荡着“呐喊”与“渴望”。关于铁匠贾忠平的坚守,许多人并不理解,还有人认为他过于保守传统,在这个时代,手工打铁、手作铁器,早已被工厂机械化生产所取代。
贾忠平同琚寨村“以铁而兴”一样的共生感,也在逐步消失。可贵的是,时代长鸣下,只有老二家贾忠和的儿子,也就是贾忠平的侄子贾俊伟愿意打刀,他也成为新一代贾家刀年轻的“传承人”,关于年轻人传承祖辈铁艺,贾家兄弟表示愿意毫无保留地将全部技艺传授,并给予指导和培养。
年轻一代传承人多了几分创新和新思路,互联网+非遗铁艺的结合,将贾字刀品牌包装升级,从村里四代承袭的“院子”走到互联网平台去。
但是,贾忠平仍面临着一些艰难抉择,想要世代传承忠于“贾家人”培养,还是可以开放给更多的人们来学习,而能够深耕学习并坚守、传承下去的后人们又有多少?能坚持多久?他并不知。
他说,传承有时更像他点的“炉子”,但是,只要有后人有心学,那便是薪薪之火,充满希望。
山西晚报记者 孙佳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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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村子里曾去过一个绰号叫“碌碡”的铁匠。他大名叫什么,无从知晓,只因他身材五短,健壮敦实,有好事者给他起了个形象的绰号——碌碡。日子久了真名倒不如这绰号响了,以致于十里八乡的都知道有个“碌碡”铁匠。
“碌碡”打铁,不是与他人合伙,而是携妻带子单干,用一辆排车拉上家伙走村串乡。他这种经营方式在铁匠行当里叫“打跑铁”。每到一村,找个街头铺开摊子,一旁搭个窝棚,一气呆上五七六天,多是加工些犁铧、耙齿、锄头之类的农具和菜刀等生活用具。由于手艺好,他的生意就象他那从早到晚不熄的铁匠炉,很红火。
都说古来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像“碌碡”这样拉家带口,走街串巷打跑铁的,就更辛苦了。他掌锤,他媳妇给他拉风箱、打下锤。
曲剧《居夫状元》里有句台词:“跟了当官的做娘子,跟了杀猪的翻肠子。”“碌碡”的媳妇嫁鸡随鸡,倒也无怨无悔,跟他一起凄风苦雨。任何一门手艺,任何一道工序,都是经验和智慧的结晶。别看拉风箱这简单的工作,里边也大有学问。搭眼一瞅,什么料,用什么火,拉起风箱来,用的力道就不一样。有的铁硬,需要“烧法火”,就得用力快速推拉风箱,把炉火顶上去,炉膛里的火烧得接近炽白。打下锤就更不用说了,必须灵透,能准确领会大师傅的意图。打起铁来,是来不及也无法用口令指挥的,大师傅就像乐队的指挥一样,挥动手中的小锤,敲出“叮叮当当”的节奏引导着大锤。这一锤下去打哪个部位,轻击还是重击,快打还是慢打,全靠眼看耳听大师傅手中的小锤,必须按照他敲击的位置和节奏来打下锤。他们夫妻间颇有灵犀,配合得非常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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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打铁先要自身硬”。看“碌碡”铁匠的身板,就很直观地理解到这句话的含义。他长得腰圆膀阔,胸膛上、胳膊上健硕的肌肉一块块非常分明地凸鼓着。干起活来,全神贯注,两眼仔细的观察着炉中的铁块,火候差不多了,把披在身上都看不出本色来的褂子往后一撂,裸着黝黑的胸大肌发达的胸膛。“啐——”往粗大的手心里吐口唾沫,哈腰摸起锤子,一阵叮叮当当。火一烤,锤一抡,一阵子下来,汗就出来了,浸润得他像一尊古铜色的雕像,让人感受到一种粗犷豪放的和刚性的人格力量。
“趁热打铁”这句谚语,只有身临其境,才能体会到它的生动。每当他用长柄的火钳夹出红彤彤的铁块放到砧子上时,我们便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几步,在火星飞贱不到的地方,看他那肌肉疙瘩上暴着青筋的胳膊,一手握钳翻动铁块,一手上下挥动小铁锤。他媳妇围着粗布围裙,挥舞着手中的大铁锤。四只眼睛两把锤,一起聚集在砧子上,“铿锵铿锵”……一阵急促的捶打,火星四溅。这一阵是铁器拿形的关键,如果打慢了,前边的炉火就白费了,得重新回炉。待铁块稍暗时,锤声就渐慢下来,砧子上,一把菜刀或锄头之类的器物,就在他们的锤打下渐具雏形了。
退火、正火、淬火、回火是打铁常用的“四把火”,其中的淬火与回火是关键,这两道工序全凭实践经验。打出来的铁器如果火候处理不好,尽管外型中看,但是用起来不耐用或者根本就不能用。所以每当铁器打成,我们都以为他可以歇歇的时候,其实是他最用心的时候。这时他仔细地盯着炉中的器物,火候一到赶紧夹出来插井水中,“滋”的一声,
一团白色的蒸汽腾起。他蹲在一旁观察着颜色的变化,直到他认为成了,这才满意地坐下来歇歇。
人,有各种各样的生存方式,“碌碡”夫妇则是一对靠着自己的肌肉和手艺生存的农民匠人。他们拉着打铁的家伙,走村串乡,不怨天,不怨命,用自己的双手和一身肌肉锻造着自己的生活,锻造着自己的人生。他们的一生,不愧是铮铮有声的刚性人生。
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打铁这门古老的手艺,正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也许不久的将来,传统铁匠就只是人们记忆中的一个文化印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