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格经典的Daily Journal年会：如果没有逆境就不会拥有生命的褒奖

2017年2月，查理·芒格《每日期刊》（Daily Journal）年会上的主讲和问答，讲满两个小时。

结束之后，他又谈兴十足地跟小部分投资人做了“围炉时话”。

这次股东会上，芒格一如既往慷慨地分享了很多观点，包括能源、埃克森美孚、富国银行、美国运通等等，还有很多自己的轶事甚至糗事，让人忍俊不禁。

他不断不断地告诉大家，自己那些失败经历，以及面对投资环境越来越困难时，他和巴菲特做出的一些改变。

特别讲到了逆境对人生的重要性。

芒格说，“在你艰难地想要度过难关时，这种看似可怕的逆境实际上是你成功、你的感情以及其他所有事情的来源。

如果你没有逆境，你就不会拥有这些生命的褒奖，这些奖赏来源于你如何处理逆境。”

这些话，在当下听来，对于投资人、企业家，以及置身于时代洪流中的你我，会有更加的共情和力量。

这也是聪明投资者邀请Eason（公众号“投脑煎蛋”）精译此文的很大动由。

非常感谢RICHARD LEWIS在现场聆听并用视频记录且文字整理了完整的会议过程，鉴于当时并没有现场直播，这样的分享格外慷慨和令人珍惜。

以下是这场年会上芒格的经典语句：

1、如果我们一直在对的道路上把事做好，我认为我们不必担心未来。

2、我和巴菲特在伯克希尔的很多业务上都无法做出太多贡献，但我们非常擅长判断哪些人有能力经营这些业务。

3、我一生都与那些享受延迟满足的人一起（共事和生活）。

4、我对美国能源业务的看法与几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我希望我们不曾生产所有这些天然气。如果我看到页岩矿床中的凝析油未曾开采，且未来几十年都只是静静地封存在哪里，我会非常开心。

5、但像埃克森美孚这样的企业，它们的产量下降了三分之二，只不过油价上涨的速度快于产量的下降。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赚钱方式。它可能会继续下去，但令人困惑，我们不习惯（这样的赚钱模式）。

6、身高一米五的人不会想和两米五的人打篮球，这太难了。所以你必须找到一个你有优势的游戏，并且它必须是你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7、我的英雄是迈蒙尼德（中世纪犹太哲学家）。他的所有哲学和写作都是在他作为一名执业医师、每天工作10或12个小时之外完成的。他认为应该积极地投身于生活中，所以我建议你们积极地投身于生活中。

8、我常说你应该与看得上你的最好的人结婚，恐怕这就是生活的规则。你必须顺从于你在生活中能取得的最大优势。

9、我非常尊崇儒家孔子的观念，即人生不是一场一次性的游戏。在这个游戏中，你从先辈的手中接过接力棒，并要将接力棒传递下去。我们的文明是建立在这些先人的睿智理念之上的。

10、我家里有两个人的半身像，一个是本杰明·富兰克林，另一个是李光耀。

11、比起一些你很可能不会遇到小道理，你要学习一些经常出现的、重要的大道理。我总是试图抓住每个学科中真正伟大的思想。每个学科中的大道理都非常、非常、非常有用。

12、如果你打算长期参与这场游戏，那么你最好能够应付50%的回撤，不必大惊小怪。

13、即使我们都很愚蠢，但变得不那么愚蠢也是件好事，所以我认为理性是一种道德责任。我们都有责任变得更好。当然，我们还得宽容对待与我们一起经历人生旅程的其他人。

14、而我说的是，在漫长人生旅途中我发现，真正爱你的人，是与你一起匍匐前行、共患难的人，而不是那些享受繁华、共同享福的人。

15、认为生活是由一系列逆境组成，每个逆境都是一次努力应对的机会，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想法。

这场年会的全文精译有2.5万字，我们将其中部分原汁原味的问答分享出来，更完整的译文。

问：你能评论一下富国银行吗？

芒格：当然，富国银行出了点问题（注：指2016年10月，富国银行被曝涉嫌大规模私开顾客账户）。事情的本质是他们做了错误的商业判断。

他们陷入了交叉销售之类问题，和棘手的激励机制问题。他们的激励机制过于激进，导致有些员工做出了错误的应对，做了不该做的事。之后，当问题暴露之后，他们在应对的过程中出现一些误判。

我不认为这些事情中存在长期性的、本质上的错误，更多是他们在制定激励机制时出现的过失。这是一个容易犯的过失。

我认识的最聪明的人也犯了类似的过失。特利丹科技（Teledyne）的亨利·辛格尔顿（Henry Singleton）是我一生中认识的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亨利也曾有非常激进的激励系统，就像富国银行一样。他的许多子公司的客户是政府部门，20家子公司中有2、3家欺诈了政府。所以突然之间，他同时被三个丑闻缠身。欺骗政府实际并不难，但亨利的初衷从不是去欺诈政府，他的问题在于他所建立的激励机制有些激进，导致结果自己被弄得措手不及。

这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我不认为富国银行设定略激进的激励机制是一个错误。

我认为他们的错误是，当坏消息到来时，他们没有正确地认识它。但在像资本市场这样生存艰难的生态系统中，如果你犯了这样的错误，很快你就被淘汰了。

问：跟进激励机制的问题。你说富国银行激进的激励措施没有问题。你进一步解释一下吗？

芒格：在你实操之前，你怎么知道你设定的激励机制是否过于激进？他们对坏消息的反应不够快，这当然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我认为这件事本身不会损害到富国银行的未来发展。事实上，他们会做得更好。

做蠢事有一个好处，就是你可能不会再犯了。

问：尽管国内天然气勘探是资本密集型行业，你是否仍然认为这是一门好生意？

芒格：我对美国能源业务的看法与几乎其他任何人都不同。

我希望我们不曾生产所有这些天然气。如果我看到页岩矿床中的凝析油未曾开采，且未来几十年都只是静静地封存在哪里，我会非常开心。我们可以付钱给一群阿拉伯人、用光他们的石油。但美国似乎没有其他人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喜欢延迟满足。石油和天然气不会消失，我认为它与爱荷华州的表层土壤一样重要。

如果你们中的哪个人说，“哦，我找到了赚钱的好方法，把我们爱荷华州所有的表土卖去格陵兰岛吧！”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注：爱荷华州土地肥沃，号称美国粮仓）。

因此，我认为加速用光我们的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不是个好主意，但我可能是这个国家唯一这么想的人。使用自己的储量没有足够的延迟满足来取悦我，我看不到这样做有任何优势。

我认为我们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像是文明中必不可少的化学原料，（撇开）他们的能源属性不谈，我希望能更慢地用完它们。

顺便说一句，我确信我是对的，而其他99%的人都是错的。

但是（回答你的问题），我不知道（这是否是个好生意）。石油和天然气行业非常独特。在大多数其他行业中取得成功的企业，通常是通过提高商品产量来取得成功的。

但像埃克森美孚这样的企业，它们的产量下降了三分之二，只不过油价上涨的速度快于产量的下降。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赚钱方式。

它可能会继续下去，但令人困惑，我们不习惯（这样的赚钱模式）。

问：关于某人在职业生涯早期试图弄清楚应该选择哪条职业道路的问题。

对此，我有两种想法：1）弄清楚你最可能擅长的工作，以及2）确定哪份工作对社会最有帮助。你认为这些想法的关注点正确吗？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芒格：在职业选择方面，我想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在我的一生中，我从来没有在我不感兴趣的事情上取得过太大的成功。所以我不认为如果你们每天面对着你们不感兴趣的事，你会可能取得成功。你必须找到你感兴趣的东西。

如果你认为你能够在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取得成功，那你对人性的期望就过高了。这是个大问题。

当然，你必须在一个你拥有某些不寻常天赋的游戏中去竞争。身高一米五的人不会想和两米五的人打篮球，这太难了。所以你必须找到一个你有优势的游戏，并且它必须是你非常感兴趣的东西。

接着，你会考虑到人生旅途上的道德问题，你当然想要成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但另一方面，你不能只是理想化地认为世界应该如何运作，如果这样，你会觉得我们身处的世界太肮脏了，让你根本无法靠近。你甚至可能会被一些左翼学派的理想化意识形态消耗殆尽。

你以为你在处理道德问题，但你的做法根本不适用于这个世界（无法实践）。或许要靠抽点来振奋精神（笑声）。这不是芒格系统。

我的英雄是迈蒙尼德（中世纪犹太哲学家）。他的所有哲学和写作都是在他作为一名执业医师、每天工作10或12个小时之外完成的。他认为应该积极地投身于生活中，所以我建议你们积极地投身于生活中。

你不应该像某些政客那样，（整天空谈）想要这样或那样做，他确定地知道什么在道德上是正确的，但自己却走在错误的道路上。

你每天所做的事应该与现实相契合。要更像迈蒙尼德，而不是像伯尼桑德斯（美国政客，2016年、2020年美国总统大选候选人）。（笑声）

问：作为一个对许多学科都感兴趣的18岁青年，我想知道在一个崇尚专业化的世界里，广而不专的人如何胜出？

芒格：这是个好问题。我不认为像我这样跨越多个学科的成长路径适用于大多数人。我认为这很有趣，所以我这么做了。

我比大多数人擅长更多学科，但我不认为我会是最擅长处理微分方程那个人。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一条美妙的道路，但我认为对于其他人的正确道路是专业化、在能得到社会奖励的事情上做得好且高效。

但我认为即使你走了专业化道路，你仍然应该花10%或20%的时间来尝试了解所有其他学科的所有“大道理”（The Big Ideas）。

我一遍又一遍地使用同样的比喻，否则你就像一个在踢屁股比赛中的独腿男人，你不太可能成功（只有一条腿，踢别人的话，自己就摔倒了）。（生活是多样化的）你必须了解所有学科中的大道理才能在山洞（专业领域）外安全地生活。

但是，我认为你不应该放弃牙医工作去思考关于普鲁斯特（注：马塞尔普鲁斯特，20世纪法国小说家，他在《追忆似水年华》提出了后来心理学著名的普鲁斯特效应，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的伟大想法（你应该兼顾）。

问：我的问题与你几年前对沃伦·巴菲特的一条评论有关。你说，自巴菲特65岁以来，他明显成为了一个更好的投资者。

我想知道你是否可以分享这方面的信息，也许是我们以前没有听说过故事？我知道你评论他是一台学习机器，我们也都知道他因Diversified Retailing的投资而对零售业产生了厌恶，等等。如果在这个时期，他的风险评估、他的视野因某些事发生了变化，我会很感兴趣。谢谢。

芒格：如果你在玩一个游戏，并且热衷于不断学习、不断磨练自己的技巧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当然会做得更好。

有些人比其他人更擅长（磨练自己的投资技艺）。沃伦所达到的成就令人惊叹。如果沃伦不学习，伯克希尔现在会是一家非常平庸的企业，他永远得不到任何投资回报。他既打下了江山，又守住了江山的每一寸土地。

我们进入了一个又一个新的行业，并收购了整个企业，比如我们收购了伊斯卡这样的企业（注：Iscar,以色列企业，世界著名的金属切削刀具及切削技术供应商）。青年时期的沃伦永远不会买它，格雷厄姆永远不会买伊斯卡。他为伊斯卡支付了大概5倍于其账面价值的价格。这不是格雷厄姆的做法。

巴菲特师从格雷厄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变得更优秀了。我也变得更优秀了。

我们所从事的（投资）游戏的一个好处是，你可以持续学习。我们仍在这么做。

想象一下，我们原来在新闻行业，但突然之间我们就买入了航空股？我们之前是怎么形容民航业务的？我们曾认为这是一个笑话，这是一项糟糕的业务。而现在，如果你把我们买的不同航空公司的股票放在一起，我们相当于拥有一家小型航空公司。

我们在铁路上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我们说过“铁路一点都不好、它们太多了、货运竞争……”我们是对的，铁路在过去的80年时间内都是一项糟糕的生意。但到最后，他们形成了四大铁路公司，这就变成了一个好得多的生意。类似的事情正在航空业中发生。

就在今天早上，我和儿媳在图书馆，她订了一张去欧洲的往返机票，大概只要四五百美元含税。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我们正在收购航空业务？”（笑声）这可能是一个好主意，原因与我们收购铁路一样，但也有可能不是个成功的投资。

我经常和巴菲特谈论过去的日子，很多很多年来，我们所做的是在桶里打鱼。这太容易了。我们不愿意在鱼游动时向它们开枪。所以我们等到他们放慢速度，然后向他们发射霰弹枪。就这么简单。

但这种方法越来越难打到鱼。而我们现在的方法是尽量去获得优势，但我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它仍然相当有趣。只是与之前我们可以跑来跑去摘下树上低垂的果实时相比，我们得不到同样的收益率了。

所以现在我们的做事方式变了。我们买入了埃克森美孚。你知道巴菲特为什么买埃克森美孚吗？作为现金替代品！在过去，你永远不会这样做。

我们有很多现金，我们认为埃克森美孚在短期内比持有现金更好。这种思维方式与巴菲特之前的方式不同，他变了。当他购买航空公司时，他变了。当他购买苹果时，他变了。

想想我们多年来对高科技喝的倒彩吧，“我们就是不了解它”、“这不在我们的核心能力圈”，“航空公司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业务”。

而现在，我们因为什么出现在媒体上？（买了）苹果和许多航空公司。我不认为我们疯了。我认为我们正在合理地适应一个越来越困难的投资环境。而且我认为我们在这两家公司的持仓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只是认为赔率略站在我们这边。

如果这就是我们可以获得的最大优势，我们就不得不依靠我们所能够得到的优势。

我常说你应该与看得上你的最好的人结婚，恐怕这就是生活的规则。你必须顺从于你在生活中能取得的最大优势。

投资环境变得很困难，以至于我们必须满足于我们能获得的最大优势。另一方面，导致它变得异常困难的原因是我们变得异常富有。这种交换谈不上糟糕。

问：你一生中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事是什么？

芒格：我认为家庭和孩子是大多数人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事情，而我相当幸运。我不认为我是个完美的丈夫。我很幸运能拥有这么多福祉。我总是要求女性对我有一定的容忍度。我一开始就错了，并且我始终没能修正自己。

你们这群人总是作为教徒来到这里，像是来与一位宗教领袖交流。我想带你回看历史，你会看到你们现在所信任的人在人生中是多么失败。

当我还是奥马哈中央高中一年级学生的时候，家里有一个朋友，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前一年她去夏令营，遇到了一位金发女神、妖娆的13岁女性。而我是一个瘦弱的发育不全的男生，我的这位朋友向我介绍了这位金发女神，告诉我“你必须带我的金发女神参加学校舞会”。为了给这位“金发女神”留下深刻印象，我假装抽烟，但我实际上我并不抽烟。她穿着网纱裙。我一不小心就把她的裙子点燃了！（哄堂大笑）

但是我的反应很快，我将可口可乐倒得她满身都是，一下就把火扑灭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位金发女神。

在此之后，我说，“好吧，我得花更多时间和女孩们相处”。我想在奥马哈中央高中收到校队的字母标志（美国学校会将校名首字母标志作为奖品授予校队优秀运动员，以表彰其取得的成绩）。当然，我不擅长任何运动。

我去了步枪靶场，得知他们会给在步枪射击比赛取得优异成绩的运动员授予字母标志。我非常瘦小，让我可以运用盘腿坐、将两个肘部架在两个脚上的坐姿射击姿势，打出100分的成绩。你可以试试看，你会折断脖子。但我每次都能打出100分。所以我是一个神，他们授予了我字母标志。

但我又瘦又矮、发育不良、骨瘦如柴。我走在走廊上，试图给女孩们留下深刻印象，但根本没有回头率。她们说的是，“这么一个瘦小、难看的矮个子是怎么得到字母标志的？”

然后，发生另一个故事。我还记得有个叫Zibby Bruington的女孩。她是一名非常受欢迎的高三学生，而我是一个高二的书呆子。不知何故，她同意和我去奥马哈乡村俱乐部的一栋楼里参加派对。也许是因为她喜欢我的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朋友。

我开着我那辆1934年的福特汽车带着Zibby去参加这个派对，可路上遇到了雨夹雪导致我的福特汽车困在了泥泞之中，无法摆脱。Zibby和我不得不在雨夹雪中步行数英里。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Zibby Bruington。

我的车停在泥里，我忘了给发动机加防冻液，温度突然下降，爆缸了！因为修起来太贵了。我失去了我的汽车，我父亲也不给我买新车，因为我父亲说：“我为什么要为一个笨到不会加防冻液的人买一辆新车？”

这就是你们不远万里参加Daily Journal年会想要见到的人！我的生活是一连串的错误和失败。它一直在继续。

还有说到政治，我竞选邓迪小学进步协会主席。我让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孩担任我的竞选经理。我得到了第二名，第一名把我甩开了好几英里。我在政治上完全失败，几乎没有任何成功的案例。

我告诉你们这些，是因为我能够识别书呆子，这里就有很多书呆子，你们很多人可以讲出像我这样拙劣的故事。（大笑）我想让你们知道，你们不是无药可救的，你们只要继续努力。

问：第一个问题：在你的早期职业生涯中，哪些书籍或经历对你的影响最大？第二个问题：对于你最雄心勃勃的孙辈，你会告诉他们应该去哪里寻找商机、通过什么方法找到这些商机？

芒格：我不花时间在教导我的孙子们寻找商机上。我对他们没有那么大的期望。（笑声）我甚至很难让我的孙子们去工作！无论如何，我不认为存在一种简单的方法把财务状况处理得越来越好。

显然，如果你保持专注、每天早起、持续学习，并且你愿意在你的一生中主动延迟满足，你会成功的。可能没有你想像的那么成功，但你会成功的。所以最重要的是坚持不懈、保持专注、尽快摆脱自己的愚蠢、尽量避开不靠谱的人。你会做得相当好。

但要说教导孙辈嘛……我觉得唯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以身作则。如果想教导孙辈，最好的方法是修正自己、以身作则。

（第一个问题）说到书。哦-你们这些教徒寄给我太多书了，我几乎无法迈入自己的书房。所以我现在的阅读量很大，我从不错过（你们给我的）一本书，我至少会快速扫一遍。

我刚刚读了索普（注：爱德华·索普，美国数学家、作家、投资家、21点专家）的新书。他是一个高智商的数学家，他（运用数学的方法）1）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赢钱，2）依靠计算机算法进行大量量化交易。另一方面，这家伙有美满的婚姻，并且他自己对此也心存感激，很感人。

我真的很喜欢这本书，我觉得这本书很有趣，因为你们中的很多人也是书呆子，可能喜欢看爱情故事。我推荐索普的新书。

在拉斯维加斯战胜赌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彼得·考夫曼（注：《穷查理宝典》的作者）也曾和我讲过一个他朋友的故事，和索普相似，只不过更极端。

我没记错的话，他在赌场赢了四百万美元，还要乔装打扮，因为赌场不喜欢在赌场赢钱的人。然后他转战股市，赚了40亿美元！同样依靠聪明的算法交易。你知道，这些人在数学上很有天赋。这种方式仍会继续。

但我认为你们中的大多数人不会这么做，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有足够的数学天赋，能够很好地操纵统计数据和其他东西，让他们找到能赚到40亿美元的小算法。

但这种人存在，他们中的一些人和索普有相似的经历。所以索普的书很有意思，我推荐。

问：你说过，“如果在一整年中，你都没有推翻一个曾经自己青睐的思想，那么那一年是虚度的。”众所周知，你帮助巴菲特完成了重质量（而非价格）的转变。你能否讲讲，你曾经最难推翻的想法是哪一个。

芒格：我做过的蠢事太多了。

我一直忙于推翻差劲的思想，因为我脑中一直都存在着差劲的思想。所以我很难从这么多差劲的思想中挑一个出来给你。实际上，我喜欢推翻差劲的思想的做法，我认为推翻旧思想是我的责任。

我认识很多人，他们人生的主要缺陷就是故步自封！这（故步自封）是人生最常见的结局。德国有句谚语：“我们总是老得太早，聪明得太迟”。这是每个人都存在的问题。聪明总是迟到的原因在于我们无法摆脱我们原来的蠢想法！

有一个例外，在婚姻中，我们坚持旧想法有利于婚姻的稳定。但在绝大多数领域，你都应该摆脱旧思想。这是一个好习惯，它会让你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很大优势，因为大多数人在这方面做得非常糟糕。

真实世界的情况是，当你说出自己的思想时，你所做的其实是在强化自己的想法。一开始，你有一些思考，然后这些想法让你越来越兴奋得意，你就将自己的想法到处宣扬。最被说服的人其实是你自己，因为这些想法已经存在于你的脑袋中。你只是越来越用力地在强化它们。

我不花过多时间向世界宣扬我认为美联储应该如何运作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知道当我认为我是在向其他人讲述运作方式时，我其实只是将这些想法在自己的脑海中再次强化一遍而已。所以我认为你必须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

我不喜欢年轻人对每件事都固执己见。他们（这些向他人灌输思想的人）认为自己无所不知。一些只有17岁的年轻人向世界大声宣扬他们认为应该如何处理堕胎、中东的外交政策、其他事情。当他们大声疾呼他们深信的东西时，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强化自己的固有想法。

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很多东西要学，这种做法是非常愚蠢的。

因此，摆脱愚蠢思想的习惯非常重要。我对此的做法是，每次我摆脱了愚蠢的想法时我都会拍拍自己的背，自言自语道“你真的能强化自己好习惯吗？是的，你可以的。”

别人不夸你的时候，你可以给自己鼓励。我向你们所有人推荐同样的心理暗示。因为我们为能够接纳新想法而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事实上，很多人的死亡是因为他们的头脑无法接纳新想法而导致的。

问：沃伦曾说，如果让你管理一笔小资比如1000万美元，沃伦曾保证你的复利速度能达到年化50%。对此，你能举些例子吗？我恳请你提供尽可能多、尽可能具体地告诉我们方法。

芒格：告诉你具体方案让你们快速致富不是我的目的。我想留下一些谜团，让你们能在自己摸索前行的过程中体验到乐趣。

其实我一生中的好主意很少，但是我分享给你们的教训就是你所需要的全部，不要对此失望。

当然，当你找到那些很少的机会时，你必须采取激进的行动。这就是芒格方式。

我是间接地从一个我不曾蒙面的人那里学到了这一点。他是我妈妈的外公。他是爱荷华州的先驱者，曾参加黑鹰战争（将印第安人西迁的战争）。在经历了一番巨大挫折之后，最终他成为了镇上最富有的人，他拥有了银行等产业。

我妈妈了解他，因为她去过他在爱荷华州阿尔戈纳的住所，镇中心的大房子，铁栅栏、宽敞的草坪、大谷仓。英厄姆曾祖父晚年时这样教导我母亲，“你的一生中只有几个机会”。让他发家致富的只是少数几个机会。

当爱荷华州的黑土地很便宜时，这家伙接管了爱荷华州的农田。每次发生恐慌时，他都会买几个农场，并将它们出租给节俭的德国人。在爱荷华州将农场租给德国人是不会赔钱的买卖。但他只抓住了几个机会。

恐怕真实世界的情况就是这样……你不会有一百万个绝妙的想法。

这些依赖计算机算法的人会有很多好想法，他们用计算机筛选整个世界的机会。这就像砂矿开采一样（在砂矿床上筛选合适的砂）。当然，他们找到的都是小机会，如果有其他人发现、也去抓这个机会，那就赚不到什么钱了。

而且我认为以这种方式谋生并不光荣，即通过一个小小的算法，从其他人的每笔交易中收割一点点收益。

我总形容，这些人消耗了这么多社会资源，却成了粮仓中的老鼠。我不会选择这样挣钱，钱不应该这样挣。如果你以这种方式赚钱，那么你应该做很多慈善工作，因为你有很多罪要赎。（笑声）我不认为这是值得鼓励的方式。

问：你最喜欢的哪个行业，为什么是你最喜欢的？

芒格：嗯，我最喜欢的行业是管理我自己的事情。（笑声）

它很有趣、有创意，这是生命赋予我的工作，我认为你应该做好生命赋予你的工作。很多行业为我们的社会做了很多贡献，但很难通过投资从中赚钱，因为疯狂和热情推动着某些行业。（从这个角度）我谈不上有最喜欢的行业。

问：1973年和1974年你的投资公司亏损超过一半时发生了什么？

芒格：这很简单。这是有教育意义的一课。

我的合伙企业净值在一年内下降了50%，而市场下跌了40%左右。那是30年一次的衰退，当时垄断性报业的市盈率是3到4倍。我从高点的最大回撤是50%。

同样的情况在我持有的伯克希尔股票上发生了3次。

我认为这（大幅回撤）是男子气概的一部分。如果你打算长期参与这场游戏，那么你最好能够应付50%的回撤，不必大惊小怪。

所以，这个故事的教育意义在于，继续进行你应有的生活，沉着优雅地应对50%的回撤。不要试图去避免它。（掌声）

它会来的。事实上，要我说，如果它不来，反而是因为你不够激进。

问：关于人类误判心理学的倾向。你如何评估、应对和管理我们这些普通人？普通人总会受到误判心理倾向的影响，但你不会。你和巴菲特先生是如何成为如此优秀的品格识别者？

芒格：我们看起来很聪明，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选择了这么多出色的人作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同事和员工。

在Daily Journal也是这样。格里·萨尔兹曼看起来很正常，但其实是个怪胎。格里在2到3个学科中取得的成就几乎超越了人类的能力范围。而且他一直都是这样。顺便说一句，他也来自于中西部。

所以我们很幸运与这么多优秀的人为伴。我总说，获得一个好配偶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你自己配得上优秀的配偶。而获得优秀合作伙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自己也成为他人的好伙伴。我认为沃伦和我在这方面都做得很好。不过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们已经拥有这些了不起的合作伙伴，他们的映衬让我们看起来要比实际上更优秀。

如果格里没有来到Daily Journal，你们也不会在这里。我们没有管理Daily Journal的第二人选。

顺便说一句，这种事一直发生在我身上。每当我们需要物色一位高管时，第一人选与第一人选总是天差地别。从来不曾出现同时有三个合适人选、只不过某个人选略胜一筹的情况。

我每次物色高管，总是只找到一个合适人选，而其他人与之相比就是侏儒。

我觉得（问题在于）优秀的人太少了。沃伦和我每次都能和这么多这么优秀的人一起共事。这是巴菲特说他跳踢踏舞上班的原因之一。如果你每天也与巴菲特接触的人共事，你同样也会跳踢踏舞上班。

他们是很棒的人，他们一直在获胜。谁不喜欢在好公司中获胜？如果你能复制这一点，你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我想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有幸运成分，但我不能给你运气。

问：等到我和你的年纪一样大时，如果世界已经改变很多了，你认哪些是想要获得成功不会改变的特质？

芒格：越是困难的东西，越是不易改变。你爱的人会死去，很多困难一定会到来的，你会遭遇击倒你的挫折。

（有人）说应该重述热力学定律。他无法做到，他一定会失败。最后你会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这就是人生游戏。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赢不了，但你却不能退出这场游戏，这是一场非常有趣的游戏。我们都面临这个终极难题。

但一旦你接受了这些限定，你就会思考如何通过我原来拥有的禀赋进行合理地扩展。我觉得这不难做到。因为相较于你原来拥有的，你可以做得很好。

你站在人生旅途的末端时，（你会看到）你可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帮助了其他需要帮助的人、为他人树立了一个的榜样等等、等等。这是非常好的事，而且困难会使这场游戏变得有趣。

并且这个过程中，会发生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次会议之前的董事会议上，我们还在讨论，和电脑软件一样，人类也总在进入一个复杂的新领域时遇到故障，让你不得不在地上匍匐前行。

而我说的是，在漫长人生旅途中我发现，真正爱你的人，是与你一起匍匐前行、共患难的人。而不是那些享受繁华、共同享福的人。因此，在你艰难地想要度过难关时，这种看似可怕的逆境实际上是你成功、你的感情以及其他所有事情的来源。

如果你没有逆境，你就不会拥有这些生命的褒奖，这些奖赏来源于你如何处理逆境。

认为生活是由一系列逆境组成，每个逆境都是一次努力应对的机会，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想法。

我当然会向房间里的每个人推荐这个方法。它到老年时效果很好，你会遇到很多无法解决的逆境，因此你最好有一些技巧去享受逆境。

问：你谈到了情绪、纪律和面对逆境。你能否详细说明在精神层面，你如何应对逆境和生活。

芒格：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的爷爷把我送到教会学校，老师们告诉我伊甸园里有一条会说话的蛇。那时我还很小，但我不相信他们的话，并且我始终不曾改变我的看法。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精神世界，只是我不需要一条会说话的蛇来约束我的行为。

我的方法、部分也是我的家庭传承于我的思想是，理性是一种道德义务。如果你有能力理性，那不理性就是一种道德失败。我认为这是一件我们都应该穿的苦衣（注：一种以前教苦行僧穿的衣服）。

即使我们都很愚蠢，但变得不那么愚蠢也是件好事，所以我认为理性是一种道德责任。我们都有责任变得更好。当然，我们还得宽容对待与我们一起经历人生旅程的其他人。

我认为当你像我们一样富有和成功时，我们应该有一根社交安全线（注：意为不应对别人的愚蠢过分苛责），没有这根安全线会变得很疯狂。这是一个道德观念（而非精神修为）。我建议通过道德的方式行事，（因为）世界上没有会说话的蛇。

问：你今天非常强调“延迟满足”的概念。它在生活的哪些方面最有价值？你应该在哪些方面享受当下，而非经受磨砺并投资于未来？

芒格：我认为你不应该愚蠢地消耗你的身体。而且我认为你也不应该愚蠢地处理你的钱。而且我认为在很多事情上，获胜的唯一方法是向着目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

想象如果你要成为一名医生，就需要经历漫长的磨砺，经受医院里的所有夜班等等。这就是延迟满足。但当医生是一项非常光荣的工作，总体来说，我们的医生都是非常好的人，他们经历了很多。

我更欣赏医生的人生，而非衍生品交易员的人生。并且我认为医生的延迟满足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问：关于能力圈的问题。你如何知道能力圈的边界在哪里？它是否要不定时地重绘？它总是膨胀还是收缩？

芒格：（有时）你会以为自己知道某些事，但实情可能并非如此。（有时）如果你身处一个复杂的生态系统，那么第1年奏效的经验法则可能在第40年就行不通了。所以这两种情况都很难应对。

你永远是可以依赖物理法则，但复杂文明系统中的经验法则却会随着文明的变化而变化。所以你必须忍受这两种不确定性，你必须工作更长时间。这不是一件坏事。这很有趣。我们都是一样的。

谁会想要永远生活在相同的状态中呢？那你还不如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