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开示学人常爱用一个比喻“以手指月”,来启发人的悟性。月亮代表终极真理、本源,手指则代表修道的工具或手段,例如佛经、语言文字乃至念佛打坐这些“专业”的修法,全在“手指”之列。
修行是“散漫”入“制心”一处的过程,因为“制心一处,无事不办”。专心做事会比较容易成功,这是世出世间法共通的规律。人有妄想,心思就散乱。故刚步上修行之路的人,会被教导从“专注”起步,从形式上起修。最后入“一心“ ,学会修心、转念。
练习专注有许多手段。佛门中常用的是念佛、禅坐、拜佛.读经等。这些手段全能让人摒除杂念,静虑静心。日久功深,心思会变得单纯、心智打开生出悟性,以前不求甚解的,此时往往会灵光乍现洞见个中真意,随缘处事中也能时时有悟入、心开意解。佛说的心法此时才算是稍稍有所涉入、摸到点门道。这一阶段好比是捉到了指月的手指,知道了修的方向,但执着仍在。
以前执着的是世间法,现在执着的则是出世间法。举例来说,修净宗的只认“念佛”,其它的全视为“掺杂”鄙视之。或者磕大头的行人只认自己是实修真修,其它的皆为假为邪。这种排除异己的门户之见本质上还是执着。
佛说万法唯心,这心有多大呢?其大无外。有多小呢?其小无内。也就是说佛心是遍一切时一切处的,无一不包,没有一个部分被排除在外。所以佛心是“一“,是“一体”,没有排斥的行为,连语言文字代表的概念也没有。换言之,只要还有人我的分别、对立,有排斥抗拒批判的行动,就还是苟活在轮回中,被世间的二元论所操控。
世间人学习知识要从小学生做起,直到成为大学生。著于修的法,变换执着的对象或内容,其修行水准就是小学生。“小”在这里并没有贬义之义,它只是代表一种视野的狭獈、视角的单一。
宗萨仁波切曾对弟子说,“如果我看你很喜欢做大礼拜,不喜欢静坐,那么我会要你静坐,一个大礼拜也不让你做。”因为“这能清净那个想做大礼拜的欲念”!换言之,喜欢做大礼拜(磕大头)这种行为本身也是一种需放下的执着。数千年前,佛陀同样也说过,“法尚应舍”,过了河之后就不要再把船还背在肩上。
修行,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是修一种觉知,一种明白,一种越来越接纳包容的思维状态:无所恐惧,什么都不拒绝,允许一切事情发生,允许一切存在。
在一个真正觉悟的人眼中,整个世界全是自己的分身和倒影,他热爱接纳他们每一部分,怎么会有向外推开排斥的心和行为呢?!人与人的分离感防备和恐惧,种族与种族的对抗仇视,教内教外的门户之见各立山头,在“一”的宏观视角去看,是多么的滑稽、不可思议?!
修行本质是修心,修的是念头起落中的觉知,这是一种“在”being的状态,无关乎做什么。念佛、拜佛全是为达到这一终极目的的中间过程和手段。把“手段”当成“目的”止步不前,那是画地为牢、自我设限。这样去用功努力地修,纵使修一千年一万年,还是在蒸沙成饭做黄粱美梦。
禅宗非常强调“见地成佛”。因为有了佛的正知见,好比是循着指月手指终于望见了月亮:月亮代表自己思维终极要达到的高度,月亮所在的广袤星空则是思维未来要拓展达成的宽度。止步于念佛、拜佛“形”上的修而忽略了心之宽度深度修持的人就象只抓住了指月手指,全部所见只有“一根手指”,却忽略掉错失了漫天的星辰和月亮!
指月指只是修行路上的垫脚石,好比大学生全是从小学生起步,小学生听课受限于形式:一定要双手背到身后挺直腰板而大学生就跨越了那个初级的“有形”生而更专注于“听”与悟。
世间人尚知道内容大于形式、形式并不重要,修行人多是有慧根有悟性的人,按理说比世间人更多些人间清醒才对,但反观现今灵修界修了许多年拜了许多年的人,在形式上的执着怎么反倒更深更偏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