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有过节的皇女登基了。
她天生凤命,两位皇夫令闺阁艳羡。
我只是她夫君们即将撒手人寰的白月光女配。
世人笑我占尽先机,却一个贵人都没能留住。
可我只是书中的恶毒女配,白纸黑字的大女主结局,我改不了。
1
大周的第一位女皇,登基后欲纳两位皇夫。
一折聘皇夫的鹅黄笺百里加急,送给了忠义将军、我从前的侍卫顾影。
另一折就送到了权握中枢的内阁首辅、我夫君李珣手里。
这信笺是李珣守在她身边四年,为她出生入死换来的。
可他此刻却置若罔闻。
宣旨的女官只得将信笺放在书案上。
他可真奇怪,当初那么恨我,盼着我死,让我不要梗在他们中间。
如今我病了,他倒是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了。
「你不接旨吗?」
李珣不言语,只是握紧了我的手,忽然就红了眼眶。
满室药香,外头的雪一点点下着,像极了我跟他的从前。
从前他出身寒微,父亲设下粥铺布施,我曾在这样的雪天为他盛一碗热粥,旁人开玩笑说谁能娶了沈溪月那真是祖坟冒烟,那会他藏着私心,低头不敢看我。
后来也是这样的雪天,任由我跪在雪里一次次叩头求他放过我父亲,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国有国法,无法徇私。
「北荒来了巫医,他们能治好你脸上的伤,想必连你的病都能好起来……」
他知道我很在乎容貌,所以故意提起,想让我打起精神。
要说从前我也算得上明艳动人,可惜如今我容貌已毁,身子也坏了。
见我没有说话,他有些急了:
「咱们从前住的那条乌衣巷的陈记肘子又开了……」
「张掌柜还惦记着你怎么不来裁布做衣裳了……」
「买两份你最喜欢的桂花酸梅饮,去点你喜欢的戏……」
如今他提起过去我并不欢喜,只觉得他吵闹。
「其实不必这样,你知道我活不久了,那些东西我也不在意了。」我摇摇头,「和离书就在书房的砚台下压着,我很早以前就写好了。」
我这病生得离奇,从我第一眼见到楚曜玉时,身子先不听使唤,后来就开始病下去,看了多少大夫都药石无医,后来来了个云游的大师说,我跟楚曜玉只能活一个,如日月不相见,如一折戏只有一个角儿。
这是无经之谈,更何况如今楚曜玉登基,顾影为她开疆拓土,李珣为她扫平阻碍,谁能要她的命呢。
他嗫嚅着说不出来,只死死抓着我的手。
我总靠药续着命,意识清醒的时候不多。
不知多久,似乎有一两滴水珠落在我的手背。
不知是泪还是药汁,有些不真。
但那是李珣呀,女皇手下最锋利的一把刀。
他不会为我哭的。
也许十四岁的李珣会,但二十岁的李珣不会。
其实这个故事如果没有我,大约会更圆满一些。
这是一本大女主小说,她杀伐果决素手搅弄风云,他少年困顿却是开太平盛世的功臣,他出身微贱却是心怀天下的将才。
他们势均力敌,他们的传奇故事从街头到巷尾,说书人天天说也说不烦。
而我没有救他于落魄,也没有与他成婚,自然也不会梗在他们中间。
我不过是江南米店里一个寻常姑娘。
每日需要烦恼的就是做什么裙子,跟爹娘撒娇买零嘴做首饰。
后来我长大了,就寻个普通人嫁了。
寻常姑娘的夫君也不会是人中龙凤,他大概是个寻常伙夫或是教书先生,但是愿意用一天的工钱为我买一块陈记的红烧肘子,带我去茶楼听他们的故事。
听说女皇有一文一武两个皇夫,我会暗羡一下女皇的艳福,顺便鄙夷一下我那个没出息的丈夫,然后故事讲完了,我欢欢喜喜地挽着他的胳膊踩着月光回家。
我的人生本该是这么普通的。
可我偏偏救了顾影,嫁了李珣。
2
我家在江南新埠,做一点粮米生意,沾了个商字,就矮人一头。
沈家家大业大,一群饿狼般的亲戚虎视眈眈。
我爹膝下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所以他希望我能早点招婿继承家业,最好嫁个读书人。
他常常念叨从前交好的一个老友,是何等体面的书香世家,当初还和他们定了亲,只是几年前他们回北方服丧,便失了音讯。
而李珣在这个时候出现得刚好。
那年新埠多了许多逃荒的人,朝廷不拨粮米赈灾,所有店面铺子都戒备着,怕灾民们闹事抢劫。
而李珣是北边逃荒来的,因为在我家开的酒楼里,偷一个馒头被小厮抓住痛打了一番,却发现了他身上掉下来的书信,有一方我爹的印戳。
我及笄礼毕,他们就把人抬过来了。
当我爹看完那封信,指着一身烂污,泥人一样的李珣兴奋地对我说:
「月儿,这是你未来夫君,你娘在世时定下的。」
只听说及笄大雪那天退婚的,没听过及笄那天送上门的便宜夫君。
「沈掌柜,这小贼……」那伙计是人精,匆忙收了下半句,谄笑道,「少爷给您送到了,小的下午还得盘账,先走一步。」
我正在啃肘子,瞧见被打得赖狗一般的李珣,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不要嫁给这个小叫花子!」
李珣第一眼瞧见我就愣住了,又看见了我手上的肘子,吞了口口水,瞧见我嫌弃的目光,他窘迫得红了脸,将头埋得更低。
吴妈把他收拾干净以后,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李珣生得太好看了。
眉眼如刀,面皎如月。
可他总垂着眼,潮黑的睫毛将眼中心事尽数藏起,总叫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连学堂里最难说话的庄老夫子都喜欢他,说他文气斐然。
风吹过,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好像一本书被吹开了扉页。
我听见脑子里一个声音一直叫嚣着:
「答应他。」
「这是你今生唯一至爱。」
这个声音让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我听见自己说:
「女儿愿意的。」
谁知这婚事我才同意,李珣不答应了。
前两年北方吃了败仗,又是灾年,他家与我父亲是故交,如今遭了难,只剩他一个逃到这里,而他如今自知窘困,谈当年的娃娃亲便是高攀了。
他只是希望可以借住我家几年,等他考了功名再谈成婚的事。
此话说得我父亲连声赞叹。
但是我觉得他不答应,是还在记那一声小叫花子之仇。
但是李珣去学堂念书,我更有理由追在他身后了。
吴妈蒸的糕,陈记第一炉肘子,甚至是陇上第一枝梅花,都是我课余探视他的借口。
因为我知道想跟谁做朋友,就要拿东西换。
我只有两个朋友,跟庄老夫子的孙女玩要送她珠钗,跟孙秀才的女儿春蝉玩要送她糖人,所以如果我要和李珣先从朋友开始,我也得送他点什么。
「大小姐跑慢些。」吴妈提着食盒,叮嘱道,「雨天路滑,当心新裙子,顾影,你看好大小姐。」
顾影在我身侧为我撑开一柄绘着墨竹的伞,他的身板高大结实,显得那伞小巧得有些滑稽。
顾影是我的侍卫,比我大五岁,如我哥哥一般。
他在五年前签了身契卖给沈家,平日里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刀光剑影里滚过的,如今世道乱,父亲不太往外走动了,便把他派给了我,护我周全。
冬日细雨,我戴了新的金璎珞圈子,穿了月白色襦裙,在学堂外等他。
我透过那一排疏竹去瞧李珣。
他一人单坐在一排,正低头习字,偏背坐得直,如窗外潇潇玉立的墨竹,也如他手上那一只狼毫笔。
风吹起吴妈才为我剪得碎碎的刘海,春日暖意挟着细雨一点点沁入我心里。
我忽然有点明白庄老夫子说的文人风骨是什么意思了。
「这上午是糯糖藕,中午是酱肘子,下午是桂花糕。」庄老夫子啧啧道,「珣哥儿好口福。」
「先生你不知道,这是沈家的上门女婿呢。」
「朝为偷馒郎,暮登贵翁堂。」
众人哄堂大笑,而李珣的脸色也一点点难看起来。
「你不吃吗?」我坐在凉亭里,揪着裙子,有些忐忑地看着他,「这都是我爱吃的,还是说不合你胃口?」
我说得认真,他拈起一块桂花糕,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婴儿肥的脸:
「大小姐没吃过苦可能不知道,不管合不合胃口,很饿的时候,人肉也吃的。」
我吓得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了襦裙的裙摆,跌了个跟头,摔了满手的血。
瞧见我倒霉,他漂亮的眼睛里忽然闪过恶劣的一笑,像是报复我见面时那一句小叫花子。
我才意识到,可能李珣并不如他的外表一般谦和儒雅。
下一秒,顾影提起了他的领口,我却摆了摆手:
「不怨他,是我自己摔了。」
李珣似乎忌惮高高大大的顾影,长睫又垂了下去,似乎刚刚的笑只是我的幻觉。
应该是顾影告了状,当夜吴妈就知道了这件事。
「大小姐也太不当心了,得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子,照我看撵出去才好。」吴妈为我挑去手掌的碎沙,心疼道,「若是夫人还在,不定心疼成什么……」
察觉到我垂下眼,吴妈立马打住了:
「大小姐,吴妈说漏嘴了您别往心里去……」
我靠在吴妈怀里,轻轻摇摇头:「没关系的,是我自己不经吓,他大约也没想到我胆子这么小,吴妈,你不许跟阿爹告状,不然明日我可就不吃饭了。」
吴妈从小把我奶大,对我视如己出。从前我和爹闹别扭把自己关在房间时,只要一顿饭不吃她就急得不行,半夜几次起来把我最爱吃的红烧肘子热了又热,我吃了两口她才放心去睡觉。
吴妈走时,外头的雨停了,我听见窗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披了外衫,支起窗户往外看,就看见李珣站在外面,他没撑伞,一肩都是湿的。
见我探头,他不自然地将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你怎么……不告状?」
「如果告状了,我们就做不成朋友了。」
他被我说得一愣,犹豫片刻,他将身后藏着的药酒递给我: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同时开了口,讶异地看着对方。
是我先笑出来的,然后李珣也抿了抿嘴。
月亮升上来,我瞧见他泛红的眼梢,他愣愣地看着我未梳起的头发。
四目相对,二人忽然也红了脸。
后来才知道他帮今日那些欺辱他的同学们顶了夫子的罚抄,换来的钱买了这份药酒。
从那一晚以后,李珣好像没那么讨厌我了。
他并不在意同学的嘲笑,只是更加用功,为告慰亡故的双亲,也为……我。
他叮嘱我在凉亭等他,不要来得太早,也会为我接过顾影手中的伞,为我系披风的系带。
我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又觉得这比我那支上好的白玉簪子还温润许多。
我知他有胃病又喜欢饮酒,便要来了酒楼里秘不外传的梅酒方子,学着酿一坛不烈的梅娇。
他写罢文章,撑着手,灯火下对着我一笑,明明公子如玉,熬红了的眼梢竟然比妖精还勾魂摄魄。
父亲让我准备着婚事,聘了几个姑苏的绣娘为我绣一件嫁衣。
绣娘们的船启程时,陇上梅梢的冰雪已然消融。
第一个囍字绣成时,累累青梅已经藏在枝叶底下。
而我为李珣埋下的第一坛梅娇酿才过第一个年头。
也许是那年的青梅不好,也许是时日不对。
合卺入口只有无尽的酸涩。
3
第二年冬末,朝廷吃了几场败仗,送了几个公主出去和亲,救济的粮食迟迟压着发不下来。
我帮着父亲开粥铺,打理家里的生意,渐渐地也改了小时候的脾气,稳重了不少。
到了开春闱的日子,我在考场外送他。
「尽力即可,不要负担过重。」
「我必然为月儿尽力。」
我知道李珣将这次科考看得比什么都重。
李珣在考场几日,我便在菩萨前跪了几日。
求神佛庇佑我夫君,得偿所愿,不负他夜夜苦读。
他出考场的那日,河堤的柳树已经开始结絮,青梅的花渐渐凋零在叶间。
我忐忑地看着他,想了想又压下去心中所想:
「夫君想吃些什么?」
「你难道不信你夫君?」
他看出了我的忐忑,在我耳边低语,惹我红了脸。
「必然高中。」
我父亲为他在自家酒楼预先摆了宴席,三巡酒酣,便拉着李珣的手说:
「你若出息,我只怕你弃了糟糠妻。」
「我倒宁愿你跟月儿就这么平平淡淡,接过家业,一世吃喝不愁也好。」
可到了四月,迟迟压榜不放,李珣等得焦急,外头家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说:
「不好了,老爷遭祸了!」
这场科考舞弊案,从监官到学子一路查得翻天覆地。
圣上震怒,涉事监官们一律腰斩,刽子手刀都砍得钝了。
其中一名叫张淳的监官应当是无辜受累,他用手蘸着血写了十七个冤后气绝。
听旁人打听说,李珣本是高居榜首,而我的父亲常夸耀他这个女婿如何天纵奇才,必中状元。
这个必中,就招了祸。
也许祸端不止于此,但是当下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个头绪。
天家找不到我家舞弊的证据,便发下话去,李珣今后永不许科考。
听见茶盏落地的声音,我错愕地回过头,李珣脸上没了血色,只是冷冷地看着我。
他拂袖而去没听我解释,甚至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的父亲被关了十日,审不出什么由头,加上我托顾影四处打点,送了不少银子,便放了回来。
我父亲年事已高,在牢中第三日就病了起来,回家养了半月仍不见好。
而当我找到李珣时,他正在花楼姑娘的温柔乡里衣衫不整地溺了三日,醉得潦倒。
他见我来了,笑着将花姐儿头上的钗子拔了,摔在我脚前。
那是一支白玉梅花簪,我与他说过我很喜欢梅花傲雪不争春,凌寒独自开。
那簪子也许是准备送我的,可现在在我脚边碎得彻底。
「阿珣,你听我说,父亲也许是酒后狂话被人捏了话柄,他不是故意,天家也查了……」
「沈溪月!」
他猩红着眼,一把将我扯过来,我站不稳,跪在那碎簪片上,膝盖沁出了血。
「你跟你父亲一样。」他死死掐着我的脖子,眼里一点爱意也无,「真狠啊。」
「我就一辈子栽在你沈家的手心里,飞都飞不出去了。」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为了护着我被贼人砍杀,我的母亲活活饿死只为省下一口粮食给我。」
「我只盼着这次考上,告慰双亲……为你……」
「真是可笑啊……」
他又醉又疯,我知道他心中有恨,只低着头:
「夫君……」
「你叫我夫君?」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我不过是你们沈家养的一条狗,断脊之犬罢了。」
我低着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他是恨的,当日父母的遗愿,夫子的厚望,大好的前程都这么断送了。
他素来身子不大好,花楼的酒烈,他怒极一低头吐了血。
「阿珣,你保重身子,今后你要什么我都补偿给你好不好……」
我慌忙上前看他,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补偿?好呀」
「沈溪月,你去死,就像你娘一样,好不好?」
「你娘死的那天你也该死的,怎么有脸活到现在?」
我愣住了。
我见过温柔小意的他,意气风发的他,唯独没有见过如此恶毒的他。
新婚夜,我将自己和自己过去全然托付给他,我告诉他我的母亲因为生我难产,我连母亲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每次我都很羡慕旁人在母亲膝下撒娇。
我告诉他父亲对我又爱又恨,爱我是母亲留下的唯一血脉,恨我害得我母亲离世。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说今后会与我一同孝敬父亲,夫妻和睦,也好让我母亲可以放心。
我的眼泪呆呆地落下来。
四月的风明明暖得很,我的心却像被一点点凌迟。
见我哭,他一愣,然后笑道:
「沈溪月,你做戏倒是做全。」
「刚刚姑娘都被你吓跑了,既然你说补偿,不如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我猛地擦了把眼泪,狠狠地推开他:
「李珣,我沈家若是有心算计你,便叫我全家上下不得好死。」
「我会查清楚,就是我拼出一条命告到御前,也不会平白耽误你。」
「但是你不该提我母亲,待到这事水落石出,我会跟你和离,你不必再觉得留在沈家委屈。」
我这么说着,眼泪却止不住落下来。
李珣,这飞来横祸不清不楚,我知道你心里痛苦,你打我骂我,我都不怨你。
但是你明知我最在乎什么,却非要在我最痛处扎一刀。
我转身要走,他却一把将我摁在榻上。
榻上还有花姐儿的脂粉香痕,我觉得恶心,挣扎着不肯就范,拼命地把他往外推:
「李珣!你我之间连过去的体面都不顾了吗?」
他置若罔闻,灌了我一壶烈酒,我扭过头去,被呛到拼命地咳。
见我性子倔,他抬手利落地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个冬日雨夜站在外头,为我送一份药酒的少年,那个新婚夜小心翼翼拥我入怀的少年,成了眼前面目狰狞的模样。
他不去看我,扯坏了我的外衫,甚至不顾我挣扎间膝上的血。
我又疼又怕,只颤抖着身子哭着求他:
「……夫君,求求你……」
「我给你跪下好不好……」
「……我很怕。」
他置若罔闻。
眼前一片殷红,我越是哭,他笑得更加畅快。
好像我的眼泪能将他的仇恨和屈辱冲淡。
我不再求饶,只死死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漫湿枕帕。
「沈溪月,你还不如个窑姐来得有趣。」
他擦过身子的帕子丢在我的身上,穿戴整齐出了门。
4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
盖着薄被,膝上的伤擦了药已经不痛了。
这会是午后,暖风从窗户吹进来,带得竹叶沙沙作响。
若不是起身扯痛了伤口,我还以为只是做一场噩梦。
珠帘掀起,带动细碎的声响,一点药香飘来。
我抬头,却是顾影端着药走进来。
我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他没有走近,只是将药轻轻放在外头的桌上。
「大小姐放心,我回来时夜深了,他们不知道。」
我捧着药,擦干眼泪,坐在床上慢慢地喝。
不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和离的。
也要洗脱父亲的罪责。
可是这几日我找不到李珣,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有人见他在渡口坐了船,只是不知往哪去了。
这一年来,我四处托人打探当年科考舞弊一案,送出的银子如泥牛入海,翻不出一点浪花。
他们劝我说这案子里的人该杀的都杀了,上了封就不会再翻案了,况且这阵子时局又动荡,天家的眼睛都盯着跟蛮人打仗,哪有心思管这点小事。
他们说的我心里都清楚,可我就是想要个结果。
父亲发病时常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觉得对不起李珣,毁了他一辈子的前程。
这成了他的心病,所以身子也不肯好。
到第二年春天,我也没等来翻案的事,只等来李珣的一封信。
信上说了很多。
他跟我道歉,说当日气急了所以说那些伤人的话。
他说这一年多过去,他明白我的父亲是无辜的,只不过被有心人利用了。
他说那天他觉得从文不行,便入行伍,一路北上去了北荒,结果打仗不行,做个坐帐军师倒是不错。
他还提到了一位姑娘,是如今街坊邻里都热议的奇女子,楚曜玉。
我早听过这位楚曜玉姑娘是何等不寻常。
她是天家送去和亲的公主,却在新婚夜割下了蛮子夫君的头颅,夺了一匹马毫发无伤地逃走。
别看她温柔娴静,仪态万方,腰间一把弯刀却曾结果无数条胡虏的性命。
那会朝廷势弱,割地赔款,大周的子民都憋着一股气。
结果蛮人竟然让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暗算了,这也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信的最后字字恳切,他提到那年窗边的冬雨,食盒里装着的桂花糕,以及那支本该送我,却折断了的梅花簪子。
他说想跟我当面道歉,少年夫妻一场,他不求我原谅,只求我听听他的肺腑之言。
他知道我好哄,吃软不吃硬,从前几次惹我生气,只要他肯服软道歉,我都会原谅他。
我爹知道李珣来信,也知我脾气,他挣扎着拉着我的手:
「你年纪轻只知道意气用事,但是夫妻间种种,并不是逞意气耍威风。」
「你如果不原谅他,为父死也无法瞑目。」
为难间,我又听见当日一般的话,如魔咒一般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叫我反抗不了:
「原谅他,去见他一面。」
「这是你今生至爱。」
是啊,我爱李珣,爱他入骨,我怎么能不原谅他呢?
即使他辱我骂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必须得爱他。
即使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即使我觉得自己宛如台上照着词本唱戏的角儿。
我也必须得爱他。
如果我不爱他,我就不是沈溪月。
后来的信中说,楚曜玉自小不受宠,从未穿过绸缎衣服。
他还说她个子比我略高些,但是腰身极细。
那会我没细想为何李珣会对她的腰身如此留心,我想了想,既然是个姑娘家应该都是爱打扮的,我为她备了一些好看的衣衫首饰。
李珣打胜仗回来的那天,江南细雨蒙蒙。
我如初见那次,穿了一件白缎襦裙,戴着金项圈,撑一把伞在渡口等他。
李珣并不看我,只是小心地对她伸出手,扶着她下了船。
看着二人亲厚,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可曜玉姑娘抬起头,看见她的眉眼时,我听见自己的心忽然失了一拍。
我与她长相竟有几分相似。
顾影看见她时,也微微一愣。
她抬起眼与我对视,看见我的容貌时皱了皱眉,却也大大方方地伸出了手:
「沈溪月,我是楚曜玉,李珣常常提到你。」
当我的手碰到她的指尖时,我的心开始跳得剧烈,渡口吹起一阵风,将我耳边的碎发吹起,像是冥冥中预示着什么开端。
我听见脑海中那个劝我原谅李珣的声音又开始低语:
「你讨厌楚曜玉,她勾引了你夫君李珣。」
「她是个,如果没有她勾着李珣,李珣也不会一直在北荒不回来。」
眼前的船随着河水开始摇晃,我拉着她的手,猛地把她推到水里,死死按住她……
不对!不是这样的!
我慌忙蹲下身子,紧紧按着自己的手。
好险,差一点我就伸出手了。
「怎么了,大小姐?」顾影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忙扶住我。
事情太过诡异,我摇了摇头,勉强地笑笑: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
李珣并未察觉到我的异常,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楚曜玉。
我为她收拾出来一间房间,她看着梳妆台上的首饰和柜子里的衣衫,皱眉道:
「谢谢溪月姑娘好意,只是我向来不爱这些簪环首饰。」
「曜玉不似寻常俗物,只知道打扮妆饰。」李珣笑着,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她不一样。」
他如此亲热唤她,我摸了摸金璎珞项圈的流苏,忽然觉得有一点不自在。
从前李珣会为我画眉,为我研究衣衫上绣的花样,他说我穿月白色最好看,颜色淡雅,如我的名字,像月宫仙子。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楚曜玉看着我,话里有一点意味深长,「沈家富庶啊。」
「公主不知,早些年祖父那辈也是贫苦人,父母从前也吃过很多苦,跑南闯北聚少离多,才挣了这些家业。」我极力摁住自己背在身后,握着簪子蠢蠢欲动的手,面上笑道,「这些衣服您若是不喜欢,撤下去便是了。」
宴席开了。
通红的银炭,煮沸的茶汤,侍女头上尖锐的簪子。
「每一样都能让她长长教训。」
「把她的脸毁了,看她怎么勾引李珣。」
耳边低语令我目眩,我死死摁住自己的手,却觉得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老爷身子不大好,刚刚又说头疼呢。」侍女来通报。
「家父身子有些不适,溪月失陪了。」
「沈家是不是对本公主心有不满?」楚曜玉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那道桂花糖藕,将上头的桂花一点点剔出去,她锐利的目光盯着我,「所以寻个借口匆匆离席?」
「老爷子是病了,溪月,你不要这么不知礼数。」李珣给我使了个眼色,责备我的不懂事。
我终于没忍住,那滚烫的茶盏就泼了出去。
下一秒,李珣就眼疾手快地将茶盏打回,护住了楚曜玉。
滚烫的茶水就浇在了我半边脸上,疼得钻心。
下一秒她腰间的弯刀已然出鞘,捅向我的心口。
眼前像是暂盲,我先是听见了刀刺入血肉的声音,下一秒才发现有人护住了我。
——顾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看他黑衣的后腰已然浸透了一半的血。
楚曜玉愣愣地看着他:
「我要杀她,你怎么不躲。」
「她是我主子。」
「真是奴性不改……」
任由她说了什么,顾影置若罔闻,忙瞧了瞧我脸上的伤势。
我仰起头,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忽然就掉下来了:
「顾影……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住……」
「没关系的,大小姐,我都知道的。」
顾影眼里的情绪向来不多,也许是受惯了伤,就算大夫来了,他也叮嘱大夫先给我把脸上的烫伤治好。
「……阿珣,我不是故意的。」
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摆,却被他甩开:
「那茶盏难道是自己泼到曜玉脸上的?」
「……从见到曜玉姑娘第一眼,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我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让我去害她,我如果不照做,就觉得像有人捏着我的心,让我很难受……」
这些话我不敢对别人说,但是李珣……我期待他能信我。
「溪月,你的那点嫉妒不仅不能损她分毫,还让你变得丑陋。」李珣的眼中毫不掩饰失望,「我原以为你不妒不争识大体,如今看来你跟那些妒妇有什么区别?」
……原来错的人是我吗?
……难道那个声音真是我的嫉妒之心?
5
我为顾影送伤药时,他有些诧异:
「这伤并不打紧,大小姐不必挂心。」
一室沉默,只有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
我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衣角:
「……阿影,我说那盏茶不是我想泼她的,你信不信啊。」
顾影一愣,轻轻点了点头。
顾影从小就对我百依百顺,连这种荒诞的说法他都肯信我。
「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要我去针对曜玉公主。」
「我总感觉我像台上的木偶,有线牵着我让我去那样做。」
「如果不那样做,我就心口疼得不行,好像是一种惩罚,惩罚我的不听话。」
「我跟李珣说了,可他不信我。」
看见顾影担忧的目光,我冲他笑笑,示意他没关系。
「甚至在第一次见到李珣的时候,我就听到了那个声音,让我答应他。」
「后来我也真的很喜欢上了李珣,便没有怀疑过那个声音。」
「那一日……你知道的,我和离书已经写好了。」
「然后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不许我放手,不许我离开。」
「我明明不是自轻自贱的人,却控制不了原谅了他。」
「……后来曜玉公主来了,我想过推她落水,用炭去害她,甚至用簪子刺死她……」
「那些念头怂恿我,如果能跟李珣在一起,当个坏人也不是不行。」
「……可是父亲说阿娘是个很善良的人,那我阿娘应该不喜欢坏孩子,我这么做会让她失望。」
想到阿娘,我的眼泪又漫上来了,我低头偷偷抹了一下眼睛。
却被顾影瞧见了我的掌心。
上面是纵横交错的伤口,新旧不一。
他要去为我涂伤药,我按住了他:
「每当我生出来那些念头的时候,我就握着碎瓷片,疼一点我就会清醒一点。」
「我不能成为那种坏人,不能让阿娘失望。」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那我就不要他了。」
我脸上的伤治好了,却留下了淡淡的疤痕。
她是美玉无瑕,我是白璧有痕。
这样,我和楚曜玉就不那么像了。
从那次意外以后,楚曜玉很欣赏顾影。
「你身手那么好,就甘心一辈子当个奴才吗?」
顾影不吭声,一刀刀砍着手上的竹条。
「我调查过你的过去,你父亲原本也是个有些头脸的副将,后来战死,留下你和你祖母二人艰难度日。」楚曜玉的眼中有毫不掩饰的野心,「你难道不想为你父亲争口气?为你顾家争光?只想一辈子当个没出息的侍卫?」
提到他的父亲,我看到顾影的手一顿,旋即一刀又重重地劈了下去。
顾影在我还小时就来了我家,在我的记忆里他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因为他从不提起过去,也少有情绪。
我只记得我不要他的身契,他硬是摁了指印塞到我手里。
那个执拗的目光是我对顾影唯一的印象。
「公主,沈家买了我,我就是沈家的人。」
「如果不是关于大小姐的事情,就不必跟顾影闲谈了。」
楚曜玉在顾影那边碰了一鼻子灰后,不仅不失落,反而笑道:
「如今你对我爱答不理,今后你自会悔不当初,追在我身后求我。」
我不知为何她如此有把握。
但是过了半月,是圣上的生辰宴,李珣要与她北上回京。
临走前,我总觉得心中慌乱,只叮嘱他:千万保重身体。
「溪月,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冲我一笑,有一点志在必得的意思。
而我还没明白,只以为他对我放心不下。
可是半年后,我没等来李珣,却等来了女皇登基的消息。
那位曜玉公主在父皇的生辰宴上,一张千里江山图徐徐展开,图穷匕见。
她一刀结果了年迈的君王,羹汤里的砒霜毒死了同胞手足。
她那个不受宠的母妃在被她毒死时,还挣扎着爬过去救她:
「阿玉,快吐出来呀,汤里有毒……」
那羹汤是一同煮的,不会因为一两个无辜的人误了事。
成大事者,往往不拘小节。
也往往睚眦必报。
对外,她有一支亲兵将异己斩除。
对内,有李珣为她拔出朝中冥顽不灵的老臣。
女皇的雷霆手段如钢刀,如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不等我惊叹,李珣回来了,在一个雪天。
我是大梁王朝最尊贵的嫡长公主。昭文三十七年的夏至,父皇驾崩,身为皇太女的我,成了大梁王朝五百年来的第五位女皇。
我的先辈们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将国家治理的十分繁荣昌盛。
即便我平庸一点,只要不残忍暴虐,不昏庸无道,只靠着朝堂上的那些出类拔萃的文臣武将,也能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国家运转下去。
索性我也没有什么雄心大志,只想着能够平安的混吃等死。
当然,我也是有喜好的,除了吃喝以外,于美色一途,也甚是喜爱,想着若是能坐拥佳丽三千,当是一大幸事。
而且,我也确实到了该娶凤君的年纪。
上位的第二个月,母后为了巩固我的皇权,凤君的人选定了丞相家在外求学的嫡公子。听说是个容颜和才学都很不错的少年。
说实话我并没有多少期待,单看丞相的那一张椿树皮脸我就知道,那公子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可母后说了,凤君嘛,不需要多美貌,但家世学识身份一定都够强,不然怎么能压得住以后的众多佳人。
我觉得母后说的没错,便点了头,定下了一个月后的婚期。登基的事务刚忙完,又加班加点的赶婚礼的进度,那一阵听说内务府的人都累成了狗。
我自然是万事不管的,每日除了上朝打瞌睡,就是听听小曲,看看美男。至于政务奏折,丢给那几个老头就好了,特别是丞相,都成老岳父了,想来是很愿意替我分担。
大婚的那一日,老天很给脸,火辣辣的大太阳,还好我不需要如寻常人家去迎亲,不然我铁定不干。
可为了表示尊重,我还得从奉天门将他迎进来。尽管头上执着罗伞,回到凤栖宫的时候,我都快成人干了。进门直接问小太监要了茶,根本没来得及管后面一身红衣的大高个。
“陛下,陛下,该掀盖头了。”心腹嬷嬷看到一屁股坐下不准备动弹的我,赶紧上前提醒。
哦,对,正成亲呢。
我懒洋洋的起身,漫不经心的扯下那一道红色的屏障,直接呆立当场。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绝美的意思就是,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动作表情,都十分的养眼。
到底是那个王八蛋说徐斐然容貌不错的,这是不错吗?这是非常的不错好吧。
我感觉嘴巴痒痒,口水快流下来的时候,衣袖被人拉了拉:“陛下,合卺酒。”
哦,哦......我有些窘迫的接过,看着他那有些清冷的面容缓缓抬手。
入喉的酒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那夜我醉的不轻,一连三日都没离开凤栖宫。
“陛下,此举甚是不妥。”又一日的卯时一刻,我赖在徐斐然的床上死活不起来。他看不过眼,开始他作为正宫的劝解。从古来规矩讲到为君责任,从朝堂百官引到黎民百姓,说的口干舌燥,脸色苍白。
可我是能听得进去的人吗?当然不是!
我只是有些心痛他的喉咙更心疼我的耳朵,所以在天色大亮后,我将上朝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准许大家伙吃过早食再来上朝。
虽然不合规矩,可我是皇帝,我的话,现在就是规矩。
“陛下,能得您如此爱重,是臣夫的荣幸,万不可因此误了国事。”老丞相教养出来的儿子,果然是个忠君爱国之人。不过他好像误会了,我推迟早朝只是为了自己舒服,和徐斐然没有......哦,也算有那么一丁点关系吧。毕竟姿容无双软玉暖香,谁人不爱?
“行了,不要有负担,安心睡吧,啊。”我吧唧亲了一口那粉嫩的小脸,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可前朝会不会......”他还是有些担心,清亮的眸子有些黯然。
“我是皇帝,凡事有我呢啊,莫要担心了!”我睁开双眼,抚上他的不着寸缕的肩背。“有时间东想西想,不如,我们来做点有意思的事......”
“陛下,别......”
男人啊,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我坐在冰冰凉凉的龙椅上,一手打着哈欠揉了揉我的杨柳细腰,一边心里想着,不可如此放纵下去,晚上一定要早点睡,我可不想如父皇一般英年早逝。
朝臣们应该看出我确实精神不济,捡了两件重要的事情讨论了一会儿,无人吭声时,我就宣布了退朝。
本以为能赶紧到小书房休息一会儿,却有几个不长眼的叫住了我。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即便是朝堂上的老臣也是如此,父皇果真说的不错。
“陛下登位已有半年之久,后宫如今也只有凤君一人,既要管理宫务,又要照顾陛下,着实辛苦了些。”这三五个朝臣吧啦吧啦吧啦一大堆,意思就是想让我娶妃,而且他们有好人选,模样绝对是天下少有。
我按着有些胀痛的额角,垂眸不语。他们这些人的心思也好猜,无非是见我独宠徐斐然,想着我确实是爱美色的,如果家族子弟能入的宫来,得了几分宠爱,于前朝也是一大助力。
可我自觉虽然荒唐,也不是个傻子,更不想走我父皇的老路,眼睁睁看着嫡长子还没出生就折于后宫争斗之中。
“陛下,我听说今日......”打发了那几个老臣,我刚要躺下,那一袭青衫着急忙慌的撞了进来。或许是走的急,衣摆和鞋面都沾染了灰尘,平时整齐的束发也有些凌乱,有几缕都粘到了脸上。
“斐然,你是我的夫,是我认定的人。”我无奈起身,环抱着他,将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有些疲累的闭上眼睛。“放心,在我们的孩子未降生之前,我不会再有旁人。”
他焦躁的心跳慢慢的平复,以往的沉稳又回到他的脸上。
“好。”他半响才答道。
我知道他犹豫的张了几次口,有些话还是没问出口。
果然还是母后眼光好,选中的人甚是合我心意,乖巧懂事,不会让我太为难。我想我可以再宠他一些,再爱他一点,毕竟他是我要共度一生,共入皇陵的人。而我的心啊,也是最见不得美人难过的。
于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新年刚过,我就怀上了。
把一应政事交给了肱骨大臣,我赖在徐斐然的院子里,每日听他读书弹曲。再一次感念母后,帮我找了一个学识出众的人,不然我的孕妇生涯一定会无趣很多。
“斐然,要不孩子的名字你来取吧。”我瘫在贵妃榻上,吃着他喂过来的杏子,含糊道。
“陛下,这不合规矩。”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可嘴里还是下意识的拒绝。
“不要和我说规矩,就这么定了,你赶紧想,想好了告诉我。”我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示意他低头。他疑惑,却还是将头伸了过来。
“吧唧。”我仰头啃了一口,他羞的满脸通红。
我微微一笑,故意舔了舔唇角,他的脸腾了一下更红了,眼中压抑着欲色,声音低沉又有些无奈的说:“陛下莫要调皮。”
我挑了挑眉,一把拉起他的衣领,开始新一轮的攻城略地。
我的嫡长子降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清晨,徐斐然陪我熬了整整一个晚上,手臂上都是我因太过疼痛而抓破的伤。
“陛下,我们以后,不生了。”或许我痛苦的模样真的吓到了他,刚出了月子,他就服了绝子散。
“你怎么这么傻。”我立在门外,听着老丞相呵斥恨铁不成钢的喊道。
“陛下不可能只有你一个,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纳妃的进言......”
“我......知道。”
“若将来小皇子有个万一,你又这样,陛下肯定......”
“不会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他!陛下也会!”徐斐然说的斩钉截铁。“可我,真的不忍心让陛下再......”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我叹了一口气,心中对我母后的敬仰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母后逗弄着孙子,瞥了我一眼。
“嘿嘿嘿。”我笑了笑,赶紧抿一口茶掩饰我的尴尬。
“斐然这孩子确实是个好的,以后不管你如何胡闹,都要对他留几分尊重。”母后看我没个正行,还是没忍住嘴。“不只因着老丞相,就说他对你的这份心,整个大梁都无人能及。”
“我知道,我明白。”我又不是个木头,怎会感受不到。
只是,对于出生在皇家的我来说,感情是最不牢靠的东西,我无法毫无负担的接受,也不能给予他想要的回应。
毕竟我是想坐拥佳丽三千的人!
望着凤栖宫的方向,我晃了晃脑袋,将徐斐然的事情抛在脑后,大步向前,准备去赴宴。听说皇妹的公主府上来了一批武人,功夫很是不错,我得好好瞧瞧去。
虚空女皇怎么玩?新英雄适合哪些位置?打法思路是什么?还有虚空女皇的连招技巧有哪些呢?想必还有很多玩家还对新英雄不是很熟悉,下面特玩网小编就为大家带来虚空女皇打法思路及连招技巧的介绍,一起来看看吧!
位置选择
打野位,理由如下:
1.被动需要击杀大型野怪、史诗级野怪和英雄才可叠加,前中期刷两组野获取的被动数就等同于击杀一名英雄,打野能比打线上更快地叠被动。
2.卑尔维斯技能的扩展说明基本都在减少对小兵伤害,增加对野怪伤害,设计师有意将新英雄推去野区。
3.E技能不会优先攻击英雄,对线换血时如果旁边有小兵单位很难确保E技能全打到英雄身上。
4.大招必须杀人和拿地图资源才能使用,打野会比线上英雄更好保持R状态。
打法思路
卑尔维斯前期抓人比较依赖W的命中,最好配合线上有控制的队友后手W进行gank,其余时间速刷到6,峡谷先锋刷新的8分钟对卑尔维斯来说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节点。此时如果能进行一波成功的gank放出先锋配合击杀兵线召唤的虚空鱼是很容易把推塔节奏带起来的。
新英雄前期野区对抗能力强于凯影,但机动性比凯影差,两者gank能力都一般。
连招技巧
1、Q闪
敌方英雄方向的位移在冷却时可以通过Q闪来补关键伤害。
2、QWQ
技能命中英雄后能刷新该英雄方向Q的冷却时间,连招可以QWQ,如果条件允许使用得当甚至可以刷新两个方向的Q。
3、W闪
W闪只能改变英雄位置,无法改变W的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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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系:致命节奏+凯旋+欢欣+坚毅不倒
副系:神奇之靴+星界洞悉
装备推荐
卑尔维斯的出装就两个关键词:坦度/攻速
技能加点
如果是打野的话Q和W技能都有主点的潜力,Q是使用频率高,刷野速度的保证,W升级提升非常大。个人认为主Q副W或是主W副Q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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