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不上的窗
作者/贺俊立
母亲拎着装着油炸糕方便袋进屋。然后将粥、咸菜端到了桌子上,早餐就这样准备好了。
儿媳从洗漱间出来,走进阳台厨房,去取碗筷。儿媳发现阳台的窗户敞开着。
儿媳说:“妈,这大冷天怎么还把窗户敞开了。”
母亲脸上掠过几分紧张,接着回答说:“我刚才炸鸡蛋酱,烟大就把窗户打开了。”
儿媳有几分不悦地说:“那不是有油烟机吗?开窗户外面的灰都刮进来了。”
母亲回答说:“知道了,以后不开了。”
儿子、孙子来到饭桌前坐下了。
孙子见盘子的油炸糕,嘟着嘴说:“又吃油炸糕,我不喜欢吃。”
母亲把包子盘推到了孙子面前,说:“这有大孙子喜欢吃的牛肉包子,来,大孙子吃这个。”
儿子看了一眼盘子里的油炸糕,说:“妈,油炸的东西,还是少吃的好。”
母亲笑笑了说:“我喜欢吃油炸糕。”
儿媳有几分埋怨地说:“妈,你有胃病,油炸糕不适合吃的。”
母亲拿起一个油炸糕,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说:“不经常吃,不碍事的。”
儿媳接过话说:“都吃一个星期了,明天别买了。”
母亲点了下头,用她那不多的牙齿嚼着油炸糕,嚼的有几分吃力。
入夜,儿媳走进阳台去洗水果,发现阳台的窗户仍然敞开着,她伸手关上了窗户。
儿媳走进了屋子,把水果放到茶几上说:“咱妈最近这是怎么的了,阳台的窗户总是不关,雨都潲进来了。”
儿子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说:“妈年纪大了,忘记关也是正常事。”
儿媳摇摇头说:“我看不是忘记了关。我发现最近咱妈总是开着窗户往对面看,有时候一看就是半天。”
儿子看了一眼媳妇,说:“街面上热闹,妈那是喜欢看热闹吧。”
儿媳坐到丈夫面前,面色有几分疑惑地说:“反正我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这时,门开了,母亲走进屋里,放下了雨伞。
儿子走过问:“妈,下着雨,你这是去哪里了?”
母亲回答说:“对面卖油炸糕的你李大爷腰扭了,我给他送去了一碗面条和膏药。”
儿子愣了一下说:“以后晚上尽量别出门,楼道里黑,别摔倒了。”
母亲答应了一声,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儿媳把嘴贴到丈夫的耳边低声说:“咱妈不会和那个炸油炸糕的有什么事吧。”
儿子有点恼了,瞪了一眼媳妇说:“你胡扯什么啊,我爸去世都三十多年了,我妈绝对不会的。”
儿媳有些不悦地说:“你发啥脾气啊,咱妈这个年纪找个老伴也很正常啊。”
儿子手一摆,对媳妇说:“过去日子那么苦,我妈都没找。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她怎么会找老伴啊。”
这时,母亲的屋子里传出物品掉落的声音。
儿媳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声,别让妈听见。”
儿子不再言语,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去世的那个场景,父亲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只手拉着九岁的他,那眼神里是那么多的不舍和无奈。“
父亲把目光朝向妻子,吃力地说:“孩子他妈,我走以后有合适的你就寻下一个吧。”
母亲哭泣着伏在父亲怀里说:“他爸,我不找了,你放心吧,我一定把孩子给抚养好。”
父亲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头一歪,没了呼吸。
母亲号啕痛哭。
儿子想起这些,双眼湿润了。
一个月后的夜晚,一家人沉默不语地坐在屋里。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儿子起身打开了屋门。门外,站着卖油炸糕的老人,手里拎着一袋子油炸糕。
儿子一脸疑惑地问“大爷,您这是?”
卖油炸糕的老人有几分不知所措地说:“你妈最喜欢吃油炸糕了,好几天不见她来买,我就给送点来。”
儿子说:“那谢谢了,以后别送了,我妈吃不了了。”
卖油炸糕的老人愣住了,这时,他看到了儿子袖子上的孝布。老人声音微微颤抖地问:“你妈她?”
儿子回答到:“我妈她走了。”
油炸糕袋子从老人的手里掉落在了地上。
卖油炸糕的老人步履蹒跚地下楼了。
儿子木然地站在那里。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母亲从外面回来,在楼道里摔倒了,送到医院,抢救了两天还是离世了。
“阳台的窗户还开着呐。”儿媳说。
儿子叹了口气,说:“关上吧。”
儿媳走进阳台,关上了窗户。回到屋子,声音低缓地说:“窗户关上了,但咱妈心里的窗户永远关不上了。”
儿子无语,泪如雨下,接着伏在沙发上痛苦地抽泣着。
作者简介:
贺俊立,1969年出生,原籍山东省沂南县。1986年参加工作,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9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先后在《北大荒文学》《农垦日报》《东北电力报》《黑龙江电力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出版小说集《畸形之猎》、文集《谁可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