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天山天池吸引了众多文人墨客来此欣赏山水美景。
他们或留下脍炙人口的诗篇,或以散文记录仙境瑶池的一草一木。
1978年,著名文学家刘白羽在新疆游历时来到天池,如画的瑶池美景给刘白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提笔写下散文《人在画图中》,将天山天池的美,用诗意优美的文字记载了下来。
刘白羽:
现代文学杰出代表人物,卓越的散文家、报告文学家、小说家。
1944年,在重庆任《新华日报》编辑;1950年任《中国人民的胜利》影片文学顾问,曾获斯大林文学艺术金奖;自1955年起,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书记、作协副主席、文化部副部长等;《铁托同志》获第一届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2019年他的长篇小说《第二个太阳》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现在
将这篇散文分享给大家
我们用文字感受天池之美
人在画图中
刘白羽
古人云:“人在画图中。”我到天池就有这种感觉,仿佛自己落入蓝色湖面倒映着雪白冰峰的清澈、明丽的幻影之中了。这一天之内,我觉得风是蓝的,阳光是蓝的,连我这个人也都为清冷的蓝色所渗透了。
早晨,从公路转入崎岖山谷,盘旋上山。山上林木变化分为三段:山下开阔河床中,冲激着冰凌般潺潺激流。在这里,老榆成林,一株株形状古怪,如苏东坡所说:“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到山腰却是密密层层的杨、柳、枫、槐,秋霜微染,枝头万叶如红或黄的透明琉璃片,在阳光中闪烁摇曳。在这里,天山雪水汇为悬空而落的飞泉,在森然壁立的峡谷中一片涛声滚滚。到了山顶则是一望无际的墨绿色挺立的云杉,植物适应着温度高低而变化,可见其山势之陡峻了。
我走到山坡别墅,在洒满阳光的阳台上坐下来。我的面前这时展开整个天池,这不像自然景色,而是一幅油画。你看,这广阔的湖面,为满山云杉映成一片深蓝,这深蓝湖面之上,又印上雪白的群山倒影。这时我才恍然我并未到山之极峰。你看,天池那面,还有层层叠叠更高的白峰,人们告诉我最高一山,名叫博格达峰。这天池,显然是更高更高,天山的雪水在这里汇集成湖。偶然一阵微风从空轻拂而来,吹皱一湖秋水,那粼粼波纹,催动蓝的、白的树影山影,都微微颤动起来。同游的人们都欢欢喜喜奔向天池边去了,我倒希望一个人留在这阳光明亮的阳台上,沉醉于湖光山色之中,让我静静地、细细地欣赏这幽美的风景。在我记忆里面,这天池景色,也许可与瑞士的湖山媲美。但当我沉静深思着,把我自己完全融入在这山与水之中,我觉得天池别有她自己的风度,湛蓝的湖水,雪白的群峰,密立的杉林,都显示着深沉、高雅、端庄、幽静。的确,天池是非常之美的。但是,奇怪的是这里并不是没有游人欢乐的喧哗,也不是没有呼啸的树声和啁啾的鸟鸣,但这一切似乎都给山和湖所吸没了,却使你静得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如果让我用一个字来形容天池之美,那就是——静。
从第一眼瞥见天池到和她告别,我一直沉默不语,我不愿用一点声音来弹破这宁静。但在宁静之中却似乎回旋着一支无声的乐曲,我不知它在哪儿?也许在天空,也许在湖面,也许在林中,也许在我心灵深处,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过这乐曲不是莫扎特,不是舒曼,而是贝多芬。只有贝多芬的深沉和雄浑,才和天池的风度相称。是的,天池一日,我的心情是宁静的,这是我最珍爱的心境。湖光山色随着日影的移动而变幻。午餐后,睡了一会儿,一阵冷气袭来,就像全身沐浴在冰山雪水之中。
我悄悄起来,不愿惊醒别人,独自走到廊上, 再次仔细观察天池:雪峰与杉林、白与黑相映,格外分明,雪山后涌起的白云给强烈的阳光照得白银一样刺眼。在黑蓝色湖与山的衬托下,一片金黄色的杨树显得特别明丽灿烂。再看看我的前后左右,原来我所在的红顶房屋就在云杉密林之中,我身旁就耸立着一株一株高大的云杉,一株株挨得很紧,而每棵树都笔直细长冲向天空,向四周伸展着碧绒绒的枝叶,绿色森然。太阳更向西转。忽然,静静的天空飞卷着大团灰雾,而收敛的阳光使湖面变成黑色,震颤出长长的涟漪。不知为何,我的心忽地紧皱起来,我不知道如果狂风吹来暴雨,如果大雪漫过长空,那时天池该会怎样呢?……幸好,日光很快又穿刺云雾而下,湖光山色又变得一片清明,只不过从杉林中从湖面上袭来的清气显得有些寒意了。我们就趁此时机,离开天池下山。
山路崎岖婉转,车滑甚速。一路之上,听着飒飒天风、潺潺冰泉,我默默冥想:天池风景,是那样静而变幻多姿,是那样明朗而又飞扬缥缈,我觉得在天池这一天进入了一个梦的境界。待驰行到山下公路上回头再望,博格达峰在哪里呀?群峰掩映,暮霭迷茫,一切都沉入于朦胧的紫色烟雾里,天池也在“夕阳明灭乱山中”了。
注:文中内容为1978年的天山天池景区,具体景物以当前实际为准。
作者:马伟花
资料来源:《人文天池丛书——时光隧道》
编辑:马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