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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形记:神话与文学作品中的变形故事

神话中的变形

描述人与非人事物之间的相互转变是神话中的经典母题之一。中国神话讲道:盘古死后,他呼出来的气体变成了风和云,声音变成了雷霆,眼睛变成了日月等等。这一神话属于巨人死后化生的母题,也可以说是一种变形。类似的神话还见于古巴比伦、北欧、印度地区,其共同的模式为:远古时代,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神灵遭到其他神灵的杀害,或者主动牺牲,在其死后,他的身体的各个部分化成了各种事物,从而形成了整个世界。

现代科学告诉我们宇宙间的物质是守恒的,它们既不会凭空生成,也不会凭空消失。而在遥远的古代,一些思维敏锐的先民早已模糊地认识到了这一规律,然后以神话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巨人死后化生的神话还有一种微缩的版本,那就是人类死后化生的神话。古希腊神话讲道:

特剌喀斯国王刻宇克斯和王后阿尔库俄涅非常恩爱。有一次,刻宇克斯乘船出海,不幸葬身之中。对此一无所知的阿尔库俄涅仍然每天都到天后赫拉的神庙里,祈求赫拉保佑丈夫早日归来。赫拉不愿意让死人的名字继续玷污她的庙宇,于是命令睡神许普诺斯通过梦境告诉阿尔库俄涅其丈夫的死讯。阿尔库俄涅醒来以后悲痛不已,跑到海边的悬崖上,正好看见刻宇克斯的尸体漂了回来,顿时崩溃,跳下了悬崖。就在阿尔库俄涅接触海水的一刹那,她竟然变成了一只翠鸟,飞到了丈夫的尸体上。天上的众神见了,无不为阿尔库俄涅的精神所感动,遂将刻宇克斯也变成了一只翠鸟,让他们夫妻二人永远厮守下去。

阿尔库俄涅变成鸟飞向丈夫

阿尔库俄涅和刻宇克斯的神话令人联想到了中国神话中的韩凭夫妻或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神话。这种人类变成某种动物或植物的神话在世界各民族的神话中比比皆是,数不胜数。它们最初的作用是用来解释世界上各种动植物的起源的。古希腊人几乎为每一种植物和动物都赋予了一个起源神话,月桂树是达芙涅变成的,风信子是雅辛托斯变成的,喜鹊是庇厄丽娅九姐妹变成的。

除了动植物以外,一些无生命之物也被赋予同样的起源,例如:双子座是狄俄斯库里兄弟变成的。这对兄弟分别叫做“波吕丢刻斯”和“卡斯托尔”,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波吕丢刻斯是神王宙斯的儿子,而卡斯托尔是斯巴达国王廷达瑞俄斯的儿子,二人感情非常要好。有一次,他们和堂兄弟伊达斯、林叩斯发生冲突,卡斯托尔被杀害,波吕丢刻斯在父亲宙斯的帮助下杀死了伊达斯和林叩斯复仇。之后,宙斯想要赐给波吕丢刻斯永恒的生命,波吕丢刻斯却表示失去了弟弟,自己也不愿独活,宙斯遂将二人化成了双子座。

在上述神话中,我们看到变形通常是由一种强烈的情感引起的,可能是正面的,也可能是负面的,其中最为常见的感情是爱情和亲情,因为这两种感情是人类最难以割舍的感情。而且这些感情通过变形得以永远地延续了下去。

另外一种引起变形的原因是罪罚。以庇厄丽娅九姐妹的故事为例:

她们是九个唱歌非常好听的少女,因此而骄傲自满,宣称连九个缪斯女神的歌声都比不上她们。缪斯女神听到此话后,便下凡来与庇厄丽娅姐妹一较高下。结果证明,缪斯女神的歌声更胜一筹。庇厄丽娅姐妹却拒绝承认比赛结果,并当众辱骂女神。女神们怒不可遏,遂将她们变成了喜鹊。希腊人对喜鹊的态度与中国人相反,他们认为喜鹊整天叽叽喳喳,是一种非常讨厌的鸟。而喜鹊的这种个性正是继承自庇厄丽娅姐妹的。

庇厄里亚九姐妹变成喜鹊

从上述案例可以看出:在变形神话中,主人公的形态虽然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但有一些特征永远都不会改变,这些特征可以是精神层面上的,也可以是形态或行为层面上的。正是这些特征维持着变形之前和变形之后的统一性。

变形与轮回转世

再来看一则古埃及神话:

有一个农夫和他美丽的妻子住在一座山谷里。后来,法老发现了农夫的妻子,想要娶她当王后。农夫的妻子也贪图荣华富贵的生活,所以她害死了农夫。就在农夫死去的同时,农夫的哥哥感应到弟弟遭遇了生命危险,赶来救活了弟弟。

复活后的农夫决定向妻子复仇,他变成一头牛,叫哥哥把自己牵去献给法老。法老收下了这头牛,将其养在王宫里。有一天,王后路过牛圈,这头牛突然开口对她说道:“你可认得我?我的好妻子。”王后立即意识到这头牛是农夫变的,害怕它会向别人揭露自己的罪行,于是向法老提出要吃这头牛的肉。法老虽然很喜爱那头牛,但经不住妻子的反复要求,最终还是下令叫屠夫杀了那头牛。

牛被杀死后,它的血落在王宫的院子里,第二天院子里长出了一棵参天大树。有一天,王后在树底下乘凉,这棵树突然开口对王后说道:“你可认得我?我的好妻子。”于是,王后又要求国王砍掉这棵树,给她做一个柜子。

工匠们正在做柜子的时候,一粒木屑飘到了王后的寝宫,飘进了熟睡中的王后的鼻孔里。过了不久,王后怀孕了,后来生下了一个王子。十多年以后,法老去世了,王子继承了王位。然而,王子一登上王位,就告诉群臣说:自己前世是一个农夫,被贪慕虚荣的妻子害死,复活之后先后化身成牛和树,又接连死于妻子的毒计之下,最后才转世成王子。而这个恶毒的妻子正是当今的太后,试问群臣该如何处置她。大臣们听完这番陈述后,一致同意应该处死太后。王子遂依言行事。

这个故事展现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变形过程。之前的案例描绘的都是从人到其它事物的转变,是一种直线而且不可逆的过程。而这个故事中的农夫经历了从人到牛,再到树,最后又回归到人的转变,是一个循环的过程。这种变形模式将我们的思绪引向了轮回转世思想。这种思想在全世界非常普遍,这里以印度为例。古印度人相信:宇宙中所有的生物都处在一个庞大的循环网络中,当一种生物死去,它会转化成一种更高或更低的生命形式。决定转化方向的因素称为“羯磨”(Karma),也即佛教所说的“行”或“业”,它指的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及其在伦理学上的评价。当一个人生前干了许多坏事,他死后就可能转生成低种姓的人、动物或植物;当一个人生前干了许多好事,他死后就可能转生成高种姓的人,甚至天神。羯磨构成了轮回变形中永远延续的那条脉络。唯一能够摆脱这种轮回转世的方法,就是与至高的梵融为一体——这一点不在本文讨论的范围内。

藏传佛教唐卡《六道轮回图》

我认为轮回转世的思想正是在变形神话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不过,二者之间又有着重大的差别,在传统的变形神话中,自然与人的关系是平等,甚至高于人类,人通过变形成自然事物而升华成永恒的存在。而在印度轮回思想中,自然实际上被置于比人类低的地位。自然界中的动植物都是由品性低劣的人转世而来的,它是罪罚变形的延续。但是必须注意,罪罚变形涉及的仅仅是对个别事物的厌恶。而轮回将这种针对个别事物的厌恶推向了普遍,成了对整个自然的歧视。这种歧视不仅出现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也出现在人类社会内部,低种姓的人、贫穷的人、命运多舛的人都被视为罪人的化身,他们的不幸全都是由于前世品行败坏所致;反过来,高种姓的人、富裕的人、一生平安的人被视为是善人的化身,他们的幸运是前世行善积累下来的奖赏。虽然印度宗教表面上宣称众生平等,但轮回思想恰恰暴露出其骨子里坚信众生并不不平等。

近现代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的变形

变形也是近现代文学和影视作品特别钟爱的一个主题,其中最杰出的作品当属卡夫卡的《变形记》和奥尼尔的《毛猿》。

卡夫卡《变形记》

《变形记》的主人公格雷尔是一个对家庭充满责任感的人。在父亲破产之后,他挺身而出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用微薄的薪水一点一点地偿还父亲欠下的债务,并供妹妹读书。然而,有一天格雷尔醒来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只昆虫。他因此丧失了工作能力,成为了家里的负担,逐渐受到家人的厌恶,最终悲惨地死去。

《毛猿》讲述的则是一个精神变形的故事。主人公杨科是一艘游轮上的铲煤工人,他原本充满自信,认为劳动者是世界上最光荣的群体,正是他们推动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进的。可是有一天,一个闯进锅炉房的贵族小姐打破了杨科的幻想。当她看到杨科沾满煤灰的脸时,大叫了一声“毛猿”,然后晕倒了过去。

从此,“毛猿”这个幻象一直纠缠着杨科,夺走了他的自信,使他感到屈辱。后来,杨科跑到富人区去闹事,因此被逮捕。在监狱里,杨科更加觉得自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毛猿了。出狱以后,他想要加入公会,又被当成是间谍,受到拒绝。最后,心灰意冷的杨科潜入动物园,认一群猩猩当自己的兄弟。结果一只猩猩抱住杨科,将其活活勒死了。

这两部作品描绘的都是个人遭受社会排挤的命运,而诱发这种排挤的正是变形。这种情况在古代的神话中是不存在的。当达芙涅变成月桂树以后,太阳神阿波罗对她的爱没有丝毫减损,不仅将月桂树封为自己的圣树,还把桂冠作为赏赐给优秀的诗人和运动员的奖品。在中国神话中,孝子伯奇死后化成了伯劳鸟,他的父亲尹吉甫亦没有因此而嫌弃他,反而化解了之前对儿子的误会,将他带回家一起生活。从中可以看出,在古人的思想里,社会与自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当人变成自然界的其它生物时,他与社会的联系并不会因此切断。

阿波罗与达芙涅

然而,《变形记》和《毛猿》反映出来的情况恰恰相反,社会与自然的关系已经彻底割裂了,当人转变成自然生物时,他就失去了社会性,变成了需要从社会中剔除的异物。这是因为伴随着技术进步,人类逐渐征服了自然,故而将自然视为比人类和社会低级的存在。这种观念在印度的轮回思想中早已有所体现。但在轮回思想中,自然与社会的关系尚未完全割裂,当人转世成其它生物以后,他的行为仍然置于人类社会的伦理评价下,如果获得正面的评价,就可以重返人类社会。

公正的来说,卡夫卡、奥尼尔等人并非刻意丑化自然。他们的作品关注的是人和社会的关系,变形在他们的作品当中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用来引出人与社会之间早已割裂的状态。但他们确实在无意中反映出了当时人对自然普遍的看法。与《变形记》、《毛猿》相比,1931年的美国电影《化身博士》(改编自英国作家史蒂文森的同名小说)则有意识地将自然和动物描绘成低等之物。影片的主人公杰克尔博士发明了一种药物,吃下以后就会化身为邪恶残暴的海德博士,到处为非作歹、杀人害命,将杰克尔卷入一系列麻烦当中。海德博士正好代表了弗洛伊德“三个我”学说中的本我,即人类原始的动物性的一面,它与象征社会性的自我和超我构成了尖锐的矛盾。最后,杰克尔不得不以自我毁灭的方式来消灭海德。

《化身博士》海报

类似的情节也出现在1986年的电影《变蝇人》中。它们无疑反映出了人类对自身动物性的极端恐惧。

正是在这种人对自然的歧视观念的支配下,连接人与自然两个世界的变形也失去了其迷人的神话色彩,变成了一种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

古希腊神话故事之金苹果之争

金苹果是希腊神话中著名的宝物。金苹果最早出现,是在宙斯和赫拉的婚礼。大地女神该亚从西海岸带回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给宙斯和赫拉作为结婚礼物,树上结满了金苹果。宙斯派夜神的四个女儿,称作赫斯珀里得斯,看守栽种金苹果的圣园。另外还有百头巨龙拉冬帮助她们看守。

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在人间所完成的十二件功绩的第十一件,便是取得赫斯珀里得斯和巨龙看守下的金苹果。赫拉克勒斯在山林水泽女神的指引下,制服了年老的河神涅柔斯,向他问清了在哪里可以找到金苹果。在取得金苹果的路上,赫拉克勒斯还从高加索山上释放了普罗米修斯。普罗米修斯指点他来到另一位提坦神阿特拉斯背负青天的地方。赫拉克勒斯要求阿特拉斯替他去取金苹果,在这段时间里由自己替他背负青天。阿特拉斯同意了,他杀死巨龙,骗过看守的仙女们,取回金苹果后,却不愿意再背负扛天的重任。赫拉克勒斯假称要先垫上一块垫子才能继续背负青天,让阿特拉斯暂时踢他一会儿。阿特拉斯接过担子的同时,赫拉克勒斯已经拿起金苹果走掉了。

金苹果最重要的一次出现,是在人类英雄帕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上。

密尔弥多涅斯人的国王珀琉斯和女神西蒂斯邀请众神参加婚礼,惟独忘了争吵之神厄里斯。厄里斯寻衅将一个金苹果扔在宴席中,说是要送给最美丽的女神。当时的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和爱神阿佛洛狄忒都想得到这个“绝色美神”的物证,争执不下。

宙斯就把裁决权交给了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为了让帕里斯把金苹果判给自己,三位女神都答应给他最大的好处。赫拉许他成为最伟大的国王,雅典娜许他成为最勇敢的战士,阿佛洛狄忒许他娶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为妻。“不爱江山爱美人”帕里斯经过反复考虑,最后把金苹果给了阿佛洛狄忒。 这项判决惹怒了天后赫拉和智慧女神雅典娜,她们发誓要对特洛伊人进行残酷的报复。

后来,帕里斯也确实在阿芙罗狄忒的帮助下在途经希腊另一城邦斯巴达时趁国王不在,掠走艳丽绝世的王后海伦,娶作妻子。斯巴达国王为报夺妻之恨,联合了其他希腊各城邦,开始了对特洛伊的复仇战争。天后赫拉和智慧女神雅典娜也借此机会对特洛伊进行报复,帮助斯巴达人进攻特洛伊,从而爆发了长达十年的战争。

希腊神话是原始氏族社会的精神产物,欧洲最早的文学形式。大约产生于公元前8世纪,它在古希腊原住民长期口头相传并借鉴了流传到希腊和其它各国的神话的基础上形成基本规模,后来在荷马的《荷马史诗》和赫西俄德的《神谱》及古希腊的诗歌、戏剧、历史、哲学等著作中记录下来,后人将它们整理成现在的古希腊神话故事,分为神的故事和英雄传说两部分。

希腊神话中的神与人同形同性,既有人的体态美,也有人的七情六欲,懂得喜怒哀乐,参与人的活动。神与人的区别仅仅在于前者永生,无死亡期;

后者生命有限,有生老病死。希腊神话中的神个性鲜明,没有禁欲主义因素,也很少有神秘主义色彩。希腊神话的美丽就在于神依然有命运,依然会为情所困,为自己的利益做出坏事。因此,希腊神话不仅是希腊文学的土壤,而且对后来的欧洲文学有着深远的影响。

阿佛洛狄忒(Aphrodite),即罗马神话中的(Venus),她被看作是意大利的始祖,因为当年特洛伊十年之战结束后,她的儿子埃涅阿斯飘洋过海在意大利定居,其后代就是尤利乌斯.凯撒。阿佛洛狄忒是奥林帕斯的十二主神之一,爱与美之神,同时也是春天女神和花卉女神,她的魅力在其腰带之上。关于她的出身,一说是宙斯与提坦巨人的女儿狄俄涅的孩子,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初克罗诺斯叛变,砍伤父亲乌拉诺斯,乌拉诺斯的血流入大海,形成具有生命的泡沫,阿佛洛狄忒就诞生于其中,她的出生地为塞浦洛斯。关于她的传说,比较著名的有“阿多尼斯与红玫瑰”,“阿塔兰塔的故事”,“特洛伊的金苹果之争”。

厄洛斯,即罗马神话中的丘比特,关于他的出生,一说是诞生于天地的混沌之中,还有一种说是阿佛洛狄忒与战神阿瑞斯的儿子,但无论是哪种说法,他与阿佛洛狄忒都有着一种相似于主从的关系,他同样是爱神,但在能力和权限上低于阿佛洛狄忒。他的武器是弓箭,箭有两种,金箭与铅箭,金箭使人得到爱情,铅箭使人丧失爱情。关于他的传说,比较有名的有“厄洛斯与普绪刻”,而在“阿波罗与达芙涅”的故事中,也是因为他使阿波罗的爱情成为悲剧。

神话之城:从古希腊到南太平洋,在20座城市中重读古代神话

在古代文明史上,有许多城市与“神话”之间有着密切关联。

大名鼎鼎的雅典城,曾经引发智慧女神雅典娜和海神波冬的“竞争”,他们之中谁能够提供人类最需要的东西,就可以成为该城的守护神。

波塞冬用三叉戟在石头上一敲,变出一匹马,雅典娜则变出了一棵橄榄树。在雅典人看来,马与橄榄树分别是战争与和平的象征,而橄榄树还具备多种经济用途,于是,雅典娜就顺理成章做了雅典城的守护神,雅典城的命名就取自于雅典娜的名字。

另一座希腊城市德尔斐,则与宙斯有关,他放出两只老鹰相向飞行,它们相遇的地方就是“大地的肚脐”——小城德尔斐,后来这里以盛产神谕闻名于世。

除了这两座希腊古城,在世界各地都散布着迷人的“神话之城”:南美洲的热带丛林里,奇琴伊察城里坐落着羽蛇神金字塔,每年春分、秋分时,都可以见证“光照蛇形”的奇观;位于地中海东岸的阿法卡城,据说是美神维纳斯的情人之一——美少年阿多尼斯死去的地点;巴伐利亚的新天鹅堡,得名于路德维希二世对“天鹅骑士”罗英格林的崇拜。

这些古老的城市,仿佛静默的讲述者,无声传递着关于神话、关于历史、关于文明的丰富信息。

01 《神话之城》:另辟蹊径读神话,20座城市里的神话掠影

城市与神话有如此深厚的渊源,那么从城市入手读神话,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其中的难度可一点儿也不小。

众所周知,世界神话体系纷繁复杂,除了知名度较高的希腊神话、埃及神话、北欧神话之外,还有很多“ 冷门小众”神话体系,如南太平神话、凯尔特神话、印加神话、美索不达米亚神话。此外,随着城市的发展变迁,神明的职责、形象等也有一个不断演进的过程,因此,要想一一梳理清楚并非易事。

最近读到一本新书《神话之城》,作者席路德是一位神话考古爱好者,曾出版多本神话学著作,对世界各神话体系有深入研究。

在《神话之城》这本书里,作者以20个城市为切入点,细致讲述12大神话体系,从希腊神话到北极神话,从玛雅神话到赫梯神话,甚至还有近些年流行的克苏鲁神话,涵盖的内容非常广泛。

从文字风格来看,《神话之城》有着神话学著作的严谨和专业,作者对城市与神话之间的关联、神话人物的演变史等,都有细致入微的讲述。

这本书还可以当做一本“神话旅行导览”,作者像一位资深导游,为读者一一呈现隐藏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神话线索。如果有机会到这些城市旅行,不妨在打卡热门景点之余,试着寻找古老神明们的足迹,不失为另一种旅行的乐趣。

席路德在《神话之城》中写:神话,只是历史在时间之海的扭曲投影;传说与现实,并无一线之隔。

换言之,神话就像一面“哈哈镜”,它植根于现实,是古人对天地万物、自然起源的人格化、形象化阐释。神话与城市在自然、社会层面息息相关,而居住在神话之城中的人们,也或多或少经历着与神明们相似的困扰。

02 神话的“地域性”:从南美到北极,神明特色大不同

法国文艺理论家丹纳在《艺术哲学》中提出过一个观点:自然环境会影响人们的艺术创作趣味。举个例子,希腊地处地中海气候带,天气炎热,人们的日常穿着十分清凉,古希腊人对于肉体美的推崇就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相应的,雕塑作品中的人体也以流畅优美的造型线条著称。相形之下,在天寒地冻的北欧,人们要穿厚厚的毛皮大衣御寒,艺术风格就要晦暗沉重得多。

在世界各大神话体系中,这种“地域性”特质同样突出。

古代社会重视农业生产,人们会将当地主要农作物赋予人格化形象,通过各种祭祀活动,以祈求神明带来丰收年景。

古希腊适合葡萄、橄榄、月桂等植物的生长,于是有了酒神巴克斯,他整日流连于美酒佳人,是盛产葡萄酒之地才有的特色。阿波罗的诸多罗曼史里,他追逐河神之女达芙涅,后者为了逃避他的狂热恋情,化身为一棵月桂树。冥王哈迪斯拿给妻子珀耳塞福涅的食物,是一颗滋味甘甜的石榴。

到了南美洲丛林中,人们的日常生活对玉米有很高的依赖度,因此,与玉米相关的神明或故事就成了重头戏。在阿兹特克人的神话体系里,有至少4个玉米神,玛雅人的创世神话中,造物主甚至用玉米创造了最早的人类。

各地气候条件的差异,同样渗透到了神话故事之中,最典型的例子是月亮之神、太阳之神的性别问题。

在气候宜人的希腊、美索不达米亚、埃及等地,由于纬度相对较低,太阳常常给人以炽热的印象,月亮则有清冷之感,于是月亮往往被安排为太阳神的妻子或女儿,是女性化特征显著的神明。在玛雅神话中,月亮神伊希切尔是太阳神伊察姆纳的妻子,希腊神话里的满月女神塞勒涅则是宙斯的女儿。

但是在气候严寒、靠近北极圈的因纽特人聚集区,一年之中,近半年都见到太阳的踪影,这时神话人物就出现了“性别对调”:月亮化身白昼的守护神,具有了鲜明的男性化色彩,太阳反而成了月亮神的妻子。

03 维纳斯是“舶来神”?从神话故事,看城市文明变迁

恩格斯曾说:神话具备双重属性,一种是自然属性,是对自然现象的反映;另一种则是社会属性,是历史力量的代表者。

自然环境塑造了神话体系的根基,在漫长的人类文明发展历程中,随着城市之间经济文化交流的深入,神话人物的性别、形象、职能等也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希腊神话中的阿芙洛狄忒(即罗马神话中的“维纳斯”),以美丽多情著称,与多个神明英雄有过暧昧情事。然而,这位爱情女神很可能是一位舶来的神明。

根据拜占庭时期百科全书《苏达辞书》中的记载,阿芙洛狄忒是小城阿芙罗蒂西亚的保护神,后来才进入希腊神话体系,演变成了在大海泡沫中诞生、具有倾倒众生魔力的女神形象。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则提出,希腊人对阿芙洛狄忒的崇拜,主要得益于亚述人、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影响。在波斯文化中,阿芙洛狄忒被称为密特拉,为金星女神,陪伴她左右的是两位男神:长庚星之神赫斯珀洛斯、启明星之神福斯福洛斯。

阿芙洛狄忒从中亚来到古希腊的历程,可以作为古希腊人频繁开展对外交流的文化证据之一。

从传播途径来说,主要有两条:一方面,希腊与波斯之间发生过数次战争,客观上促进了不同文明间的交流;另一方面,古希腊人热衷于开展贸易,他们凭借发达的航海技术,来到塞浦路斯、非洲库勒尼、土耳其等地,在交换货物、赚取利润之余,将当地的神话故事带回了古希腊。

像阿芙洛狄忒这样的外来神明跨越山海,被异邦人接受和崇拜的现象并不少见,欧洲的先祖“欧罗巴”,据说就产生于腓尼基人与希腊人的商业活动之中。

不同神话体系的相互借鉴与融合,也让神话故事有了更深厚的生存土壤。席路德在《神话之城》中提到,玫瑰古城佩特拉的卡兹涅神庙中,所祭祀的神明包括希腊神话里的阿玛宗女战士、妖女美杜莎,还有埃及女神伊西斯等,神庙建筑本身则带有浓郁的阿拉伯风情。

在数千年的古代历史中,有和平时期的商业贸易和文化交流,但在另外一些时期,则面临着外地入侵、战争、宗教改革等复杂局面,抑或突如其来的火灾、地震等自然灾害。伴随着一些城市走向衰落的,是曾经辉煌灿烂的神话体系。

当西班牙殖民者来到南美洲之后,玛雅神话和印加神话的相关文献记载、宗教祭祀物品等,被殖民者大量销毁,很多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也随着土著居民被而逐渐被遗忘,不能不说莫大的遗憾和损失。

地中海沿岸的古城乌加里特曾是迦南众神崇拜的中心,然而公元前1200年左右,乌加里特遭遇神秘海上民族入侵而被毁灭,从此被世人遗忘3000余年。直到1928年,通过考古发掘,大量的希伯来文献和文物的出土,才使这个古老的神话体系得以重见天日。

04 神话之城中的“人”:神话折射出的生死观与婚姻模式

神话与城市之间关联的核心在于“人”,人类用智慧和想象力搭建出一个个等级严格的神明系统,设计种种祭祀仪式,进而对建筑、绘画等领域产生影响,构成古老城市文化的重要部分。

对于那些居住在“神话之城”的古人们来说,神话和日常生活之间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神明和人类一样有着局限性,受到无可逃避的宿命约束。

在各个神话体系中,我们常常看到不同版本的“预言”:俄狄浦斯被预言会弑父娶母,印度神话中的盘陀伽阿巴耶被预言会杀死舅舅……尽管他们的父母、舅舅计谋用尽,最后还是难逃预言成真的噩梦。神明英雄虽然比常人有更高的智慧与武力,却并非无所不能,多情如宙斯想要找新的情人,还得采用变形术,把自己变成天鹅、公牛或者闪电。

死亡更是如此,音乐天赋过人的俄耳甫斯即使用笛声感动了冥王,但在即将返回人间的紧要关头,他的回头一瞥,最终使妻子与自己永远阴阳两隔。

南太平洋神话中的毛伊几次挑战死亡女神,有一次眼看就要成功,却因为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吵闹,惊醒了死亡女神。连才能卓越的英雄都是如此,更遑论在自然力量面前显得尤为柔弱的人类了。

神话人物的家庭、婚姻和权力斗争,往往可以在古代社会中找到类似的模式。

希腊神话、赫梯神话中都有“弑父夺权”的情节,古代城邦的权力更迭,同样不乏刀光剑影的代际斗争。

至于婚姻模式,在多个神话体系中的早期版本中,“兄妹联姻”现象的出现频率极高。

希腊神话中的宙斯与赫拉、埃及神话中的伊西斯和奥里西斯、美索不达米亚神话里的巴力与亚娜特,日本神话里的伊邪那美与伊邪那岐等,既是夫妻,又是亲兄妹。

究其根源,除了创世神话人物数量少,另一半可选范围狭窄之外,可能也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在人类文明早期,生物学知识匮乏,人伦道德规范尚未完善,兄妹近亲通婚的确真实存在过。

事实上,直到托勒密王朝时期,埃及的法老家族仍保持着兄妹联姻的传统,目的是维持其高贵血统的纯正性。当然,近亲结婚带来的后果十分严重,后代罹患疾病的概率大大提升,这就是后话了。

“神话是活的。不但曾经活过,现在仍然活着。”

神话诞生于过去,但它活在现在,同样属于未来。经过千百年的风雨洗礼,“神话之城”中,那些曾经被无数人崇拜、祭祀的神庙、祭坛,或许早已坍塌损毁,只余断壁残垣。

然而,文明的脉络依然绵延其中,夕阳残照下的帕特农神庙巨柱、安第斯山脉深处的马丘比丘古城、至今仍是谜团的极北之岛图勒。神话早已通过建筑、艺术和文字等形式,渗透进这些城市的基因之中,这大概就是神话之城的独特魅力所在。

参考资料:

1、席路德,《神话之城》

2、丹纳,《艺术哲学》

3、琼·肯尼·威廉姆斯,《古代希腊帝国》

4、美柔汀,《博物馆里的神秘花园》

(本文配图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