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竞二十年：从混沌到规范，从地下到台前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董静怡 上海报道

提起电竞，或许大家都会对2021年的那个晚上记忆犹新：宿舍楼的欢呼、朋友圈的刷屏、以及微博上一个接一个的热搜，“EDG夺冠啦！”

2021年11月7日凌晨，2021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以下简称S11）在冰岛雷克雅未克举行，来自LPL赛区的EDG战队以3：2的成绩击败来自LCK赛区的劲敌DK，成功坐上全球总决赛冠军的宝座，帮助LPL赛区拿下第三个召唤师奖杯。

“总决赛EDG夺冠的单场就破了1.5亿的观看量，基本上是微博电竞全年的最高峰值，当天EDG的账号曝光量达一个亿。”微博ACGN事业部总经理程圣淋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

一时间，电竞的热潮席卷全国，S11助力电竞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破圈，在微博、朋友圈等社群中讨论发酵之后，电竞迎来了更广泛的关注和更高的热度。

据程圣淋介绍，2022年整体电竞全年的热搜个数就超过3800个，相当于一天能有10个+热搜；S12全球总决赛的热度全程为期近一个月，热搜达462个，创下了整个S赛的新高。

在不久前的微博之夜上，电竞是其中的重要板块之一，“年度影响力电竞赛事”由“2022英雄联盟赛事”和“2022KPL王者荣耀职业联赛”获得。中国电竞的故事，也有更值得期待的未来。

风雨20年

EDG夺冠的呼声仿佛就在昨日，其背后的产业已经在风雨里走了很久。自首次被批复成为正式体育项目，中国电竞已经来到它的第二十个年头。

“感受到观众越来越多，俱乐部的合作的伙伴也越来越多，大环境跟我入行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变化。”EDG电子竞技俱乐部职业选手Meiko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回忆道。16岁出道的他，将自己的大部分青春奉献给了这一事业。

艾瑞咨询发布的数据指出，2021年中国电竞市场规模达到1673亿元，中国电竞用户规模达到5.06亿人，这个数据已经超越了不少传统体育项目。然而从负面缠身的电子游戏转向受人推崇“正规军”，中国电竞花了大量的时间为自己正名。

2003年，电子竞技成为了国家体育总局承认的第99个正式体育项目，本是行业向好的开端，可到次年就迎来了重大变故：为保护未成年人的健康，国家广电总局发布《关于禁止播出电脑网络游戏类节目的通知》，将电竞节目全部停播，刚刚起步的中国电竞就这样落入混沌的低谷。

但行业的发展并未完全停住脚步。2005年，“人皇”李晓峰获得WCG魔兽争霸项目冠军，成为我国首位取得该项目的冠军；同年，卞正伟“Alex”获得WEG CS项目世界冠军。随着中国选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世界的舞台上，电竞也迎来了越来越多的关注。

2008年，国家体育总局将电子竞技改批为第78个正式体育竞赛项目，官方态度回暖。2011年，资本注入电竞行业，同年《英雄联盟》国服发行，电竞俱乐部出现，中国电竞迎来了茁壮成长的发展期。

此后，多有针对电竞行业的政策出台，中国国务院办公厅国家发改委、文化部、教育部、人社部、国家体育总局等在专项规划或政策中明确提出支持电竞发展，行业真正意义上走上了规范化运营的正轨。

长期的积累推动着行业稳中向前，但距离爆发还差临门一脚。

在2018年的《英雄联盟》S8全球总决赛上，IG战队夺得了LPL赛区从2013年成立以来的第一个S赛冠军，这一年作为LPL崛起的起点，一度被圈内称为电竞元年。

也是在这一年，雅加达亚运会将电子竞技纳为表演项目，中国电竞选手第一次代表祖国出战，夺得2金1银的优异成绩。

“2018年感受到了明显的环境变化。”Meiko向记者表示。

“2018年的比赛登上了微博热搜，赛事的影响力击穿了全行业。”程圣淋表示。

回忆起这标志性的一年，LPL联盟执行主席、生态总负责人孙政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析称，这两件事情更多是引爆了市场，“把它当成一个体育内容去看，其实就是‘赢家通吃，胜者为王’这样一个最基本的逻辑。18年拿了冠军之后，大家的声音就会正常地发出来了，所以才能看到那么大的声量。”

不过，程圣淋认为，标志性地带动全民注意到电竞赛事的发展、以及内部整个联盟趋向于体育化，还是2021年S11，也就是开篇提过那个夜晚。

“无论是微博的热搜，还是微信的朋友圈，这都是非常沸腾和出圈的一次，助推了整个电竞赛事向着更加大众化的视野迈进。”程圣淋表示。

在其强大的影响力下，电竞赛事有了对标传统体育赛事的能力，电竞的魅力开始影响更广泛的群体。走过二十年征程，中国电竞正逐步向着标准化、规范化、生态化、国际化发展。

进步与挑战

作为中国最高级别的英雄联盟职业比赛，LPL的成绩可以窥见中国电竞的前端。

“我们整体的收入，无论是商业上的收入还是版权上的收入，我们的数据一直在涨，即使是在全球经济极为艰难的2022，我们的收入也达到了历史新高。”孙政表示，“我们已经有了自我造血的能力。”

如今，LPL的商业价值已经得到证实。2023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春季赛有包括奔驰、英特尔等15家官方合作伙伴，今年1月，国产运动品牌李宁宣布与LPL达成战略合作：品牌成为英雄联盟职业联赛战略合作伙伴、官方运动品类合作伙伴和运动服饰品类官方授权商。

更多的突破则体现在战队上。孙政认为，今天的很多战队已经变成了所谓的厂商战队，更多由独立的厂商去投资运作，而非最初的“富二代的游戏”，“它的生存逻辑已经不是简单的‘以个人的身份、兴趣爱好去为爱发电’，更多的是有它自己的商业逻辑。”

正如他所说，来自玩家们的热爱似乎是支撑电竞早期发展的唯一逻辑，当它一步一步走向更大的舞台，取得商业化方面的进展也更为合理。

只是作为文化产业，也注定了电竞会高度依赖于第一产业和第二产业提供的资金支持，行业的发展始终无法与经济环境脱离开。2022年，全球经济下行，处在下游的电竞圈也受波及，多传出裁员降薪、战队解散等消息，行业内纷纷议论“电竞寒冬”来临。

据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发布的《2022年中国电竞产业报告》显示，2022年，我国电竞产业收入1445.03亿元，同比下降14.01%，为五年来首次下降；国内游戏产业市场实际销售收入同比下降10.33%。

其中，2022年电竞游戏收入1178.02亿元，同比下降15.96%；电竞直播、赛事活动、俱乐部经营及其他收入共计267.01亿元，同比下降4.17%。

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副秘书长、游戏工委秘书长、电竞工委主任委员唐贾军表示，受疫情影响，用户付费能力和意愿相对削弱，场馆运营受阻、线下赛事停办、赞助商热情减弱以及观众减少等一系列因素都给电竞产业收入带来了直接影响。

大环境的变化自然影响到每一个参与的个体。孙政表示，虽然2022年收入到达历史高值，但反映的更多是几年前就已经签约的商业合作伙伴，且版权的收入在那一年达到了新高。“我们也碰到比较大的挑战，比如一些商业合作伙伴对电竞方面减少了投入，这在我们的俱乐部身上反映的可能更明显。”

时间来到2023，行业中也有新的希望，随着政策向好、市场恢复，电竞行业也有大概率会回到上升期。中国音数协电竞工委发布的报告认为，随着电竞基础设施建设不断深入，国际上广泛认可电竞的价值和潜力以及电竞入亚的机遇，电竞长期发展趋势依然向好。

“我们都觉得至少在LPL电竞赛事这一边，我们已经走出了所谓最危险的，或者是受大环境影响最厉害的低谷。”孙政表示。

《2022中国电竞行业研究报告》显示，一方面，亚运会电竞项目正式公布、虚拟体育运动持续开展，为电竞体育化夯实基础；另一方面，元宇宙相关产业快速成长、电竞与娱乐行业加速融合，均为电竞行业进一步发展注入新的活力。业内普遍认为，中国电竞还是一个比较新的行业，未来还有很大的发展和完善空间。

以赛事规则为例，电竞赛事的规则在发展中逐步完善，“跟亚组委和国家体育总局有很多备战备赛上的一些沟通，会发现相对于传统体育我们在规则上还是有很多可以提升。”孙政表示，会把传统体育关于的规则引入到亚运会赛事和整体的联赛中。

此外，让大众认知电竞构成链条的发展与我国数字体育、线上软件技术实力的发展高度相关，电子竞技在未来的超级数字场景和沉浸式交互有很大的想象空间，这也是区别与传统体育的一场“数字化娱乐消费品”的变革，“这些在电子竞技里的正向的意义，如何传播而达到社会认知、价值认同，甚至是必不可少的大众消费品，这也是一个挑战。”程圣淋向记者表示。

“未来电竞肯定是向着更加的精细化、规则化和流程化去发展，”程圣淋认为，“它更多地像一张国家的名片，除了成绩好以外，在这个领域的年轻人的多元化职业认同，其积极努力、为国争光的竞技精神的正向传播，也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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