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心APP被下架，陪玩陪的真的只是玩？

（文/果其然 编辑/颜文清）9月10日，“比心APP被下架”的消息，冲上了微博热搜。

其下架原因在于，比心APP存在多个账号利用低俗、软信息诱导未成年人参与陪玩、诱导玩家用户下单等等问题。上海网信办和公安部门针对媒体曝光问题进行巡查，发现比心APP中的陪玩业务中的确存在严重隐患。根据有关部门部署，比心APP已被国内主要应用商店下架。这意味着，比心APP其“陪玩”的功能,将被永久性关闭。

陪玩的市场

有观点认为，“陪玩”功能的全面禁止，是继“双减双打三提倡”之后的又一记重拳，其意义仍是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即政策的延续性使然。但和先前诸多政策的不同点在于，“陪玩”功能属于间接提供的附加内容，并非游戏功能本身，于是针对“陪玩”所采取的禁止政策，同样并非针对游戏主体，而是由游戏衍生出的增值服务。

即使禁止“陪玩”的政策同样具有保护未成年人的目的，但其范围和影响，明显要比“双减双打三提倡”更为宽广和深刻。

宽广和深刻的政策作用，来自“陪玩”自身异常火爆的市场态势。根据智研咨询发布的《2019-2025年中国游戏陪玩行业市场深度调研及投资战略分析报告》，2017年，我国游戏陪玩市场规模为1.82亿元；2018年增长至4.0亿元，预计到2026年将达到110.1亿元。

与该报告的预测相一致，2018年，陪玩平台“暴鸡电竞”完成了1500万美元的A+融资；比心APP则完成了由IDG领投的价值数千万美元的A轮融资。可以说经过短短10年的发展，“陪玩”已经成为国内游戏产业的另一“点金术”，有关其业务的经营逻辑，也被无数业内人士和有关专家不断进行研究。

陪玩的经营逻辑

研究的结果，是目前的“陪玩”早就今非昔比，其先前的“利用高效的游戏内收益，不断提高用户的付费愿望和相关广告收入”的经营逻辑，早已发生了质的变化。

从“陪玩”的发展历史考量，其类型大致分为三种形态。一是工会陪玩，即利用游戏内玩家自行组织的各类工会，对工会人员提供指导类型的“陪玩”，目的是同时快速提高需求人员的游戏水平和排位名次。该类“陪玩”随着语音服务的便利而火爆，也随着工会内部无具体、公平的收费标准而衰落，目前工会类陪玩已转入网络服务形式的淘宝商店，其“陪玩”的经营形态业已不是行业主流；

二是平台陪玩，即通过特定平台的服务，提供游戏的陪练，该陪玩的收费固定，目的和第一类类似，旨在迅速提高陪玩对象在游戏内的地位，即通俗的“帮上分”；

第三种则是线下陪玩，这类陪玩以网吧为依托，提供相应的陪玩服务，该种陪玩和游戏内容无直接关系，仅是提供“线下陪伴”的形式，无提高游戏水平的目的。

很显然，火爆的陪玩类APP的经营逻辑，与以上三种陪玩形态迥然：其陪玩人员的“上分”水平既没第一、二类专业，其依托的也并非实体类的网吧。

从产品逻辑来看，陪玩类APP所营造的，是“线上到线下”的过程，即通过线上的游戏将陪玩的需求转移到线下。其提供服务，自然也不是“上分”那么单纯，从被约谈的内容就可以看出，其提供的，是低俗内容，以及非法的交易。

更为鲜明的例子，来自这类陪玩APP中，想要提供单纯、合法陪玩的用户，她们一般会在昵称和主页中加入“只接绿色”、“不污”等等词语表明自己的服务性质，即自己只接正常的陪玩单，而不是所谓的“特殊单”。

因此陪玩类APP的火爆，其实和游戏的直接关系气若游丝，唯一有联系的，是利用游戏的社交功能从事线下的非法活动，这就好比提供黑舞厅服务根本目的，绝不是为了跳舞；卡拉ok提供的服务，也不是为了获得歌唱带来的快乐。

遵循这一逻辑，曾经火爆的“陪玩”，仅是将游戏仅仅充当一般媒介物。久而久之，“陪玩”原本单纯的来自游戏本身的快乐概念，也被这类陪玩类APP涂抹地面目全非。而其构成身心伤害的对象，也不只是未成年人，还有成年人游戏玩家，其最终伤害的，还有整个互联网环境以及国产游戏业。

曾经陪玩App中的内容截图

背后的原因

为何原本单纯、健康的种子，会结出复杂、灰色的果实？

从资本角度出发，健康的游戏行业发展，资本应起到注入活力、提高竞争力的作用，但在无序的、不健康的竞争环境下，资本的逐利性被迅速激发出来，最终会凌驾于健康发展、有序进步的基础之上，成为非法交易的背书，恶性竞争的保证；

而从技术角度出发，游戏本身应是技术至上、创新先行，但在盲目圈钱的思维指导下，技术和创新必定被严重边缘化，从而从事邪门歪道，促使非法、灰色的经营逻辑成为产业链的底层逻辑。

这两点，皆是急功近利的经营心态使然，在这种心态指引之下，游戏的精神属性早已被忽略无视，却而代之的是游戏的产品属性、社交属性，在这样的经营逻辑里，游戏正向的功能和意义早已消失殆尽，游戏成了平面的、枯燥的不健康社交的媒介物，游戏本身的哲学也遭到了最大程度的背叛。

漫长的道路

于是此次“全面禁止陪玩功能”的政策，大快人心的同时，对游戏行业的健康发展，同样也是利好的信息。但仅仅依靠被动的政策指引，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出积极进步的全部作用。换句话说，急功近利的行业心态不改变，良性健康的实质就无从谈起，正如在政策层面全面禁止陪玩功能之后，所谓陪玩的“网红”们则纷纷准备转入视频直播、以及电竞直播的相关业务之中。

由此看来，无论是国产游戏业还是整个互联网产业，尚有巨大的上升空间，仍有漫长的道路需要走过。

本文系观察者网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300元陪玩一天，年轻人卷向“大学生特种兵”

文｜王崭

编辑｜斯问

这届大学生，正在用一种类似“特种兵拉练”的方式旅游。

他们一边调侃在学校里“早八（早上八点上课）起不来床”，一边在短短的24小时内玩转澳门、吃遍北京，48小时打卡长沙、广州、南京等地的所有热门景点，夜爬泰山、黄山或武功山……微信步数动辄上万，就连睡觉都可以被省略。通往拉萨的54小时硬座上，一位新疆大叔还替大学生喊出了口号：“青春没有售价，硬座直达拉萨！”

大学生旅游，主打“极限挑战”

社交平台的“特种兵旅游”热度拉满，不少评论区还排满了“求攻略”“找一个一起的玩伴”的年轻人。

#大学生已经在为五一做准备工作#登上了热搜，“特种兵”又开始策划起下一场旅游，但比起独自在网上搜索攻略，找一个有相同目标的“旅游搭子”或是当地玩伴是不少人的选择。需求之下，一些思维灵活的年轻人直接做起了生意，开始接单：

“淄博本地大学生带你吃烧烤，没地方住直接住我家里。”

“长沙女大学生，拍照嘎嘎好看，熟悉所有长沙网红店，保证让你不踩雷！”

小红书、抖音和闲鱼上，兼职担任“当地陪玩”的服务开始涌现：一天的费用最高300元，最低的只需要“分我一口吃的”。接单的年轻人中，有的是看中今年的旅游热度做点小生意，有的则是为了宣传家乡和寻找新朋友。

一端是想要独自旅游，寻找“诗和远方”的年轻人，另一端是发现陪伴旅游需求的年轻人，随着“五一”旅游热，这门提供特色服务和情绪价值的生意悄悄站上了风口，吸引了众多年轻人入局。但挖掘背后本质，就会发现“当地旅游陪玩”其实是一种陪伴经济，虽然在社交平台热度颇高，但还不能发展成一门长久的生意。

抖音、小红书和闲鱼等社交平台和二手交易平台上，正在出现无数“当地旅游陪玩”的帖子，不少都带上了城市坐标和身份。

长沙、成都、武汉、北京等热门旅游城市的当地陪玩居多，最近火热的淄博旅游陪玩帖也不少，绝大多数都是当地年轻人在提供服务，不少人还会在帖子里强调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大学生，“除了课多的时候都能接单！”

抖音评论区中，不少年轻人都表示自己能做旅游陪玩

为了脱颖而出或者证明自己的实力，有人还会拿出更加有说服力的内容佐证。有杭州女生表示自己有别墅，订不到酒店就住自己家里；有山东女生表示自己能找几个身高185的帅气男大学生一起游玩；还有人称自己是土著，能用本地方言砍价，“不用买票，我带你从后山溜进景区”。

收费也没有明确的标准，有的收费150—300元一天，有的按小时收费，一小时15—25元，还有的年轻人表示自己不用钱，只需要“给一口吃的就行”。

看似不太靠谱的内容，却吸引了不少咨询下单的人，吸引力最大的自然是“土著”身份，在不少下单的游客看来，本地人有着几十年的生活经验，对本地旅游景点有更准确的判断，而不是跟着网上的攻略人云亦云，还能提供沉浸式的生活体验，避免自己踩坑。

叮当吃的居民楼火锅

叮当去重庆旅游的时候就购买了旅游陪玩服务，对方是当地大学生，一天收费150元，带着她玩遍了网上提到的所有重庆热门景点，却在吃的方面有独特见解，“没去小红书和抖音上推荐的网红店，而是带我去她从小吃到大的各种店，印象最深的是她家小区里的火锅店，店里顾客都是邻居，便宜又好吃。”

寻找一个有着当地生活经验的玩伴，避免踩坑，是不少购买相关服务的年轻人的想法，在需求之下，市场也颇为火爆。

柳州的小阳在小红书发布了相关陪玩笔记后一共接了十几单；苏州的auce在闲鱼刚发布陪玩帖不到十分钟就成交了一单；重庆的呆呆4月刚发布信息就获得了七八个私信询问，“如果不是因为平时要上课，我这边还能接更多的单子，有些单子接不了，我就免费给她们做了旅游攻略”。

从“特种兵”转型当地陪玩的阿萝，调侃自己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她的陪玩服务不收钱，只要客人“给口吃的就行”。

性格外向的阿萝是长沙本地人，目前正在读大二，最近陆续接待了三四个来长沙旅游的大学生，“我平时就喜欢出去玩，之前就会在小红书社交平台上找‘饭搭子’‘电影搭子’一起出去玩，也是想认识一些外地的朋友，所以不收钱，只要请我吃顿饭就行”。

像阿萝一样不收费的仍是少数，不少年轻人发布信息，在旅游陪玩的同时，还是想要兼职获取一些报酬。

小阳的小红书主页有不少柳州旅游内容

今年2月，在柳州读书的小阳就在小红书发布了当地陪玩的笔记，“那时候疫情刚放开，很多人来柳州旅游，我是旅游管理专业的大四学生，还有导游证，想着可以宣传一下我们柳州，还可以多交朋友，赚一些钱”。

小阳主打专业度，提供的服务就是规划路线和游玩攻略，还可以帮人拍出美美的照片，她会根据客人的需求划分出了不同的收费标准：一人出游可以坐她的“宝宝巴士（两座小电车）”，200元一天，每餐20元餐补，客人支付停车费；多人出行收费则按人头来算，一个人150元/天，多一个人加50元，还有每餐20元的餐补，客人自己承担交通费。

虽然价格不算低，下单的人却不少，小阳已经接了十几单了，有客人在旅游结束回家后还主动联系她，拜托她帮忙邮寄柳州当地的螺蛳粉，“我会根据需求定制路线，之前还接待过从广东自驾来的一家三口，小孩子才4岁，来柳州主要是想吃螺蛳粉，我就带着他们逛吃逛吃”。

小阳正在帮游客拍照

苏州的auce是一名19岁的大学生，他直言做旅游陪玩就是想抓住这个风口赚钱。今年4月，auce在抖音看到了当地旅游陪玩服务，就在闲鱼发了一条旅游陪玩的内容，不到十分钟就成交了一单。

auce主打的是拍照服务，收费在200元一天，不仅自带摄影器材全程拍照，还有后期修图，能够规划最有苏州特色的游玩路线和推荐美食，“基本苏州热门景点都能概括，我提供的摄影服务其实和跟拍差不多了，对于想要拍出好看照片的人是吸引点”。

在做旅游陪玩前，auce还摆过摄影摊

陪玩收费在150—300元不等，但算上餐费、交通费和门票等费用，当地旅游陪玩的收费并不算低，甚至比一些旅行社的跟团游花费更高，但服务者实际花费的精力却不少，规划定制旅游路线、陪玩和跟拍都需要耗费大量精力，呆呆算了算自己的时薪，“不到15块”。

同时，当地旅游陪玩自带一些社交属性。不少受访者都很外向，能够调动气氛，他们向《电商在线》表示，询单和下单的基本都是20多岁独自出游的年轻人，选择当地旅游陪玩，也是想找个玩伴，让自己的旅游不这么孤单。

旅游陪玩，其实有点类似导游中的“地陪”，但正规的“地陪”需要有相关职业资格证书并且经过行业委派。对比之下，当地旅游陪玩，少了几分商业意味，多了几分社交属性，本质上更偏向于陪伴经济，不少受访者都表示自己和顾客相处很愉快，一些顾客还成了朋友。

热门旅游城市武汉，也有不少大学生做旅游陪玩

国金证券发布的报告曾预计，2025年陪伴经济的市场规模将达400亿—500亿元左右。从社交平台和二手交易平台的帖子来看，当地旅游陪玩的信息主要集中在各大旅游热门城市，比如北京、武汉、成都、长沙等城市，一方面是这些城市存在旅游陪玩的需求和市场；另一方面则是旅游城市聚集了大批年轻消费群体，愿意为陪伴经济买单。

但同时，当地旅游陪玩本质也是“信任生意”——双方在见面前主要还是通过电话和通讯软件联系，之后还需要在旅途中相处，有着太多不确定因素，整个行业也没有什么行为规范。

首先就是安全问题。

重庆的呆呆就注明了自己只接待女生，见面时呆呆还会带上家人或者朋友，互相交换证件，游玩时也不会去偏僻的地方，每个小时给家人报备发送定位，“不仅仅是让我安心，也是让对方安心”。

一些客人也会担心安全问题，有人在社交平台发布旅游陪玩帖子，表示自己能车接车送，评论区有人调侃，“不会我一上车你就开往了缅北吧”。购买过旅游陪玩服务的叮当也表示，“第一次见面约在火车站派出所门口，之前虽然有语音聊过，也知道她的一些信息，但还是怕碰到坏人”。

女生不敢接男生单，游客也怕被骗

其次就是规范问题。

不少人也和auce一样，是看到了网上的需求才开展了当地陪玩业务，服务内容、定价都是参考了他人的内容，还没有形成行业规范，一些女生还会在帖子里注明“男生勿扰”。一些受访者也表示，自己帖子里说的“185帅哥陪玩”和“带你翻墙进景区”都是调侃，不会提供这些服务。

最后就是费用支付问题。

不少用户交易时都会选择微信平台，更加便于双方沟通游玩的细节，但也更考验双方的信用。

auce就在采访中表示自己就遇到了“逃单”情况，“没收定金就直奔目的地了，没想到把照片发给那个男生后就不回我的信息了”。

不少受访者也表示自己没想过收定金，全靠信任做生意，只有部分玩家会收取一些定金。

在社交平台上热度持续的“大学生特种兵”，并衍生出当地旅游陪玩的新兴职业，但很难说，这个当下年轻人旅游风口出现的小众生意，能持续多久。

auce就向《电商在线》表示，如果后期当地陪玩的热度下降，自己就不会继续做了，“我会去迎合热点调整赚钱的方向和思路”。呆呆也表示自己不准备长期做这门生意，“之前带一个大学生玩了两天，每天步数都能上3万，歇了一个星期才缓过来，实在是太累了，天气热起来我就不做这个兼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