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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捞“盲盒”,将真实的水下考古讲给你听

作者:张妍琳

尼莫船长带着教授和仆人搭乘鹦鹉螺号潜入深海,舷窗外,巨大的珊瑚、神秘的海藻、威猛的鲨鱼擦肩而过……《海底两万里》对海底世界及海洋生物的描绘细致入微,一股神秘气息仿佛扑面而来,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海底世界变得触手可及,让人忍不住想钻进去一探究竟。

1996年,有个男孩和我们一样,埋头在中国南海水下沉船纪实报告文学中,着了迷。他不曾想到,激扬的青春与未来的人生在那一刻与考古联系在了一起。张瑞,是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考古与文物保护部的考古领队,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自1987年以来,我国培养的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仅100余位,张瑞是其中之一。下水参与知名考古项目、上岸投身水下考古科普,“梦想是人生的发动机,带来无限可能”形容张瑞恰如其分。

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考古与文物保护部考古领队 张瑞

一艘沉船埋下的火种

“我国海域的沉船竟被外国人盗捞,窝火”,张瑞至今记得读完那篇报告文学的心情,“当时觉得水下考古是很有意思且光荣的工作,能让我国的文物不再被他人偷盗”。高三时,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沉睡大西洋的沉船残骸再次震撼了张瑞,神秘的海底、先进的深海考古设备,让他对水下考古更多了一分向往。

1999年高考结束后,填报志愿时张瑞得知,西北大学考古学专业在天津招收2名学生,这便成了他的不二选择。然而,本科的学习生活却和张瑞想象中不一样,他所学的考古学知识体系里没有水下考古的内容,都是田野考古,这让他觉得距离梦想有些远。毕业后,张瑞进入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工作。机会似乎总是眷顾心怀梦想的人,2009年,国家文物局举办了“第五期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培训班”,张瑞被单位派去参加并顺利被录取,进入了“魔鬼训练营”。

谈起那段难忘的时光,张瑞坦言:“训练强度和密度大,除吃饭、睡觉就是学习、考试和训练。”因为培训班招收的都是从事田野考古的人,大家不会潜水,亟须补上这项技能,要学习理论课了解潜水原理,还要完成潜水计划。大家每天一早便进行体能训练,然后是潜水课程、出海实习,回来再进行理论考试,一考就是十几门,晚上继续打脚蹼训练。张瑞表示,当时很不理解教练为什么要把大家整得上气不接下气。

刮着5级大风的雨天,训练照常。教练询问队员的意见,是到泳池打脚蹼,还是横渡大角湾。队员们异口同声选择了更具挑战性的后者。水下能见度低,影响了大家对环境的感知力,暗礁使很多队员负伤挂彩,但大家依然咬牙完成了训练。最终,张瑞等人顺利考下十几个潜水专项证书,得到了国家文物局颁发的毕业证书,正式成为中国水下考古队的成员。这段魔鬼训练,让张瑞真切地体会到水下考古与田野考古的天壤之别,其困难程度远超常人想象,恶劣的海域总会向“活着”发起挑战。

考古不是“持证盗墓”

持证上岗后,张瑞被调遣参与了“南澳一号”“定远舰”“经远舰”“致远舰”等知名水下考古项目。其中,经远舰对他有着特殊意义。据他介绍,经远舰的线索发现于致远舰考古发掘期内,2018年,这艘铁甲舰的考古发掘才正式开始。

张瑞等考古队员目标明确,要找到沉船的特征点来确认它“经远舰”的身份。大家选定了三个方向,一是根据经远舰的历史照片和图纸来确认沉船结构是否与其吻合;二是找到舰身上的舰名;三是经远舰上人员信息明确,可以通过确定沉船上的物品属于某位将领来证实沉船的身份。调查期间,张瑞担任摄影师工作,队员们日夜奋斗、水下摸查的过程与细节,都被他记录下来。之后,张瑞用1年时间汇总梳理了拍摄资料和日记,出版了《再见经远》。这艘沉寂水下,充满沧桑与悲凉感的铁甲舰,让人们再次回忆起抵御外族侵略的尘封往事,牢记海军强、国运昌。

张瑞记得第一次在水下看到经远舰,觉得它的结构很有意思。伴随着发掘进度条的推进,大家在脑海里不断还原百年前的战况。军官、水兵在茫茫大海上无依无靠,誓与经远舰共存亡。日本军舰围着他们,一边开火一边劝降。生死关头,他们没有投降,被击沉没,永眠海底。“大海会让人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将士们保家卫国的精神值得敬仰。”深入了解经远舰后,张瑞对它的情感愈加深厚。一次次下水勘探,大家不断汇总发现的特征点,得到一个惊人结论:船是翻沉的。这对考古队员们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一个发掘季只有三个月,时间弥足珍贵。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竟没有探测出船是翻沉的,这让许多工作成为徒劳。但是,想到英烈百年前牺牲得如此惨烈,大家又充满了干劲,希望能赶快找到证据证明它的身份。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张瑞等人找到了舰身上挂着的铭牌,上面印刻的“经远”二字证实了这艘沉船的身份。

水下考古揭开了尘封海底的历史,让它多了些许神秘色彩,一些探险小说和电影更让人们对它充满好奇。水下考古就是“海底捞”“持证盗墓”,张瑞听到类似观点,在网络平台上给大家讲了山东博物馆铜餐具的故事。这套餐具是在1991年发掘的大型墓葬中发现的,当时墓已经被严重盗掘,一个陪葬坑因为位置隐蔽躲过了洗劫,专家从中清理出一套做工优良、设计精美的餐具,让人们看到千年前辉煌的青铜造诣。“这套餐具的主人是谁?背后有怎样的故事?我们本可以将这些历史信息还原给大家,但是故事只能戛然而止了”,张瑞解释了原委,“盗墓贼破坏了墓志铭等重要信息,这些损伤不可逆。”谣言止于智者,张瑞相信通过这个故事大家能推断出考古和盗墓不同,考古是为拯救文物。

从小众到普众,路漫漫

对水下考古的误解声音,张瑞想得很明白:当水下考古的消息披露给公众时只剩某时某地发现某物出土某藏品,就不能怪大家将考古和“挖宝”画上等号,这是信息不对称的必然结果。他相信大众的兴趣点不只在考古结果,只是没有渠道了解考古迷人的过程,这恰恰是他最想做的事:将一线人员真实的工作状态以及如同解谜般的考古工作,生动地呈现给大家。他相信,这样能推动行业的发展。

2020年8月,张瑞筹备自媒体矩阵开始科普工作,从零开始学写脚本、拍摄并剪辑短视频,可产出的优质内容回应寥寥。自媒体遇冷,张瑞开始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也找到了答案——“故事性”和“网言网语”。不断探索和尝试,张瑞逐渐了解了观众的喜好,摸清了如何用接地气的表达代替专业术语,让大家理解水下考古在做什么。“我现在能站在受众角度来思考水下考古的宣传和推广工作该如何做。”张瑞表示。他深知如果能在考古现场产出科普内容,让受众更直观地了解这项事业,甚至有可能收到大家对当前技术难题的意见。但碍于各种原因,水下考古现场暂时无法第一时间呈现给大家。“受众希望了解的内容和有些壁垒本身是矛盾的。”张瑞有些无奈。在他看来,考古领域的专业人员具备为公众科普原汁原味的、真实的考古的能力,但只有规则“松绑”,才有人愿意投身这项工作。

尽管水下考古的科普路并非坦途,但张瑞没想过放弃。他坚持通过自媒体将深奥的考古知识加工成营养美味的“考古简餐”,还希望借助绘本影响更多青少年,点燃他们对水下考古的兴趣。张瑞的头脑里总有新鲜的想法,哪怕听到“水下考古太小众,市场不乐观”的判断,也不能阻碍他探索的脚步。水下考古是儿时的梦、是深爱的事业,他深知走向开放是水下考古更上一层楼的关键。只有加大宣传力度,把信息同步给更多人,让大家知道当前面临的困难和短板,才会有更多行业愿意开展相关技术研发工作。

“水下考古是综合性科学,需要不同领域的人相互配合。有更多年轻人愿意投身这个行业、有更多成熟技术愿意向这个行业倾斜,水下考古才有蓬勃的生命力。”张瑞让我们看到,以兴趣为职业和梦想的人,纵使途遇荆棘,亦能甘之如饴。

来源: 《光明少年》杂志2023年9月刊

海底捞“盲盒”,将真实的水下考古讲给你听

作者:张妍琳

尼莫船长带着教授和仆人搭乘鹦鹉螺号潜入深海,舷窗外,巨大的珊瑚、神秘的海藻、威猛的鲨鱼擦肩而过……《海底两万里》对海底世界及海洋生物的描绘细致入微,一股神秘气息仿佛扑面而来,光怪陆离、变幻莫测的海底世界变得触手可及,让人忍不住想钻进去一探究竟。

1996年,有个男孩和我们一样,埋头在中国南海水下沉船纪实报告文学中,着了迷。他不曾想到,激扬的青春与未来的人生在那一刻与考古联系在了一起。张瑞,是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考古与文物保护部的考古领队,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自1987年以来,我国培养的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仅100余位,张瑞是其中之一。下水参与知名考古项目、上岸投身水下考古科普,“梦想是人生的发动机,带来无限可能”形容张瑞恰如其分。

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考古与文物保护部考古领队 张瑞

一艘沉船埋下的火种

“我国海域的沉船竟被外国人盗捞,窝火”,张瑞至今记得读完那篇报告文学的心情,“当时觉得水下考古是很有意思且光荣的工作,能让我国的文物不再被他人偷盗”。高三时,电影《泰坦尼克号》中沉睡大西洋的沉船残骸再次震撼了张瑞,神秘的海底、先进的深海考古设备,让他对水下考古更多了一分向往。

1999年高考结束后,填报志愿时张瑞得知,西北大学考古学专业在天津招收2名学生,这便成了他的不二选择。然而,本科的学习生活却和张瑞想象中不一样,他所学的考古学知识体系里没有水下考古的内容,都是田野考古,这让他觉得距离梦想有些远。毕业后,张瑞进入天津市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工作。机会似乎总是眷顾心怀梦想的人,2009年,国家文物局举办了“第五期水下考古专业技术人员培训班”,张瑞被单位派去参加并顺利被录取,进入了“魔鬼训练营”。

谈起那段难忘的时光,张瑞坦言:“训练强度和密度大,除吃饭、睡觉就是学习、考试和训练。”因为培训班招收的都是从事田野考古的人,大家不会潜水,亟须补上这项技能,要学习理论课了解潜水原理,还要完成潜水计划。大家每天一早便进行体能训练,然后是潜水课程、出海实习,回来再进行理论考试,一考就是十几门,晚上继续打脚蹼训练。张瑞表示,当时很不理解教练为什么要把大家整得上气不接下气。

刮着5级大风的雨天,训练照常。教练询问队员的意见,是到泳池打脚蹼,还是横渡大角湾。队员们异口同声选择了更具挑战性的后者。水下能见度低,影响了大家对环境的感知力,暗礁使很多队员负伤挂彩,但大家依然咬牙完成了训练。最终,张瑞等人顺利考下十几个潜水专项证书,得到了国家文物局颁发的毕业证书,正式成为中国水下考古队的成员。这段魔鬼训练,让张瑞真切地体会到水下考古与田野考古的天壤之别,其困难程度远超常人想象,恶劣的海域总会向“活着”发起挑战。

考古不是“持证盗墓”

持证上岗后,张瑞被调遣参与了“南澳一号”“定远舰”“经远舰”“致远舰”等知名水下考古项目。其中,经远舰对他有着特殊意义。据他介绍,经远舰的线索发现于致远舰考古发掘期内,2018年,这艘铁甲舰的考古发掘才正式开始。

张瑞等考古队员目标明确,要找到沉船的特征点来确认它“经远舰”的身份。大家选定了三个方向,一是根据经远舰的历史照片和图纸来确认沉船结构是否与其吻合;二是找到舰身上的舰名;三是经远舰上人员信息明确,可以通过确定沉船上的物品属于某位将领来证实沉船的身份。调查期间,张瑞担任摄影师工作,队员们日夜奋斗、水下摸查的过程与细节,都被他记录下来。之后,张瑞用1年时间汇总梳理了拍摄资料和日记,出版了《再见经远》。这艘沉寂水下,充满沧桑与悲凉感的铁甲舰,让人们再次回忆起抵御外族侵略的尘封往事,牢记海军强、国运昌。

张瑞记得第一次在水下看到经远舰,觉得它的结构很有意思。伴随着发掘进度条的推进,大家在脑海里不断还原百年前的战况。军官、水兵在茫茫大海上无依无靠,誓与经远舰共存亡。日本军舰围着他们,一边开火一边劝降。生死关头,他们没有投降,被击沉没,永眠海底。“大海会让人深切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将士们保家卫国的精神值得敬仰。”深入了解经远舰后,张瑞对它的情感愈加深厚。一次次下水勘探,大家不断汇总发现的特征点,得到一个惊人结论:船是翻沉的。这对考古队员们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一个发掘季只有三个月,时间弥足珍贵。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竟没有探测出船是翻沉的,这让许多工作成为徒劳。但是,想到英烈百年前牺牲得如此惨烈,大家又充满了干劲,希望能赶快找到证据证明它的身份。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张瑞等人找到了舰身上挂着的铭牌,上面印刻的“经远”二字证实了这艘沉船的身份。

水下考古揭开了尘封海底的历史,让它多了些许神秘色彩,一些探险小说和电影更让人们对它充满好奇。水下考古就是“海底捞”“持证盗墓”,张瑞听到类似观点,在网络平台上给大家讲了山东博物馆铜餐具的故事。这套餐具是在1991年发掘的大型墓葬中发现的,当时墓已经被严重盗掘,一个陪葬坑因为位置隐蔽躲过了洗劫,专家从中清理出一套做工优良、设计精美的餐具,让人们看到千年前辉煌的青铜造诣。“这套餐具的主人是谁?背后有怎样的故事?我们本可以将这些历史信息还原给大家,但是故事只能戛然而止了”,张瑞解释了原委,“盗墓贼破坏了墓志铭等重要信息,这些损伤不可逆。”谣言止于智者,张瑞相信通过这个故事大家能推断出考古和盗墓不同,考古是为拯救文物。

从小众到普众,路漫漫

对水下考古的误解声音,张瑞想得很明白:当水下考古的消息披露给公众时只剩某时某地发现某物出土某藏品,就不能怪大家将考古和“挖宝”画上等号,这是信息不对称的必然结果。他相信大众的兴趣点不只在考古结果,只是没有渠道了解考古迷人的过程,这恰恰是他最想做的事:将一线人员真实的工作状态以及如同解谜般的考古工作,生动地呈现给大家。他相信,这样能推动行业的发展。

2020年8月,张瑞筹备自媒体矩阵开始科普工作,从零开始学写脚本、拍摄并剪辑短视频,可产出的优质内容回应寥寥。自媒体遇冷,张瑞开始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也找到了答案——“故事性”和“网言网语”。不断探索和尝试,张瑞逐渐了解了观众的喜好,摸清了如何用接地气的表达代替专业术语,让大家理解水下考古在做什么。“我现在能站在受众角度来思考水下考古的宣传和推广工作该如何做。”张瑞表示。他深知如果能在考古现场产出科普内容,让受众更直观地了解这项事业,甚至有可能收到大家对当前技术难题的意见。但碍于各种原因,水下考古现场暂时无法第一时间呈现给大家。“受众希望了解的内容和有些壁垒本身是矛盾的。”张瑞有些无奈。在他看来,考古领域的专业人员具备为公众科普原汁原味的、真实的考古的能力,但只有规则“松绑”,才有人愿意投身这项工作。

尽管水下考古的科普路并非坦途,但张瑞没想过放弃。他坚持通过自媒体将深奥的考古知识加工成营养美味的“考古简餐”,还希望借助绘本影响更多青少年,点燃他们对水下考古的兴趣。张瑞的头脑里总有新鲜的想法,哪怕听到“水下考古太小众,市场不乐观”的判断,也不能阻碍他探索的脚步。水下考古是儿时的梦、是深爱的事业,他深知走向开放是水下考古更上一层楼的关键。只有加大宣传力度,把信息同步给更多人,让大家知道当前面临的困难和短板,才会有更多行业愿意开展相关技术研发工作。

“水下考古是综合性科学,需要不同领域的人相互配合。有更多年轻人愿意投身这个行业、有更多成熟技术愿意向这个行业倾斜,水下考古才有蓬勃的生命力。”张瑞让我们看到,以兴趣为职业和梦想的人,纵使途遇荆棘,亦能甘之如饴。

来源: 《光明少年》杂志2023年9月刊

40+,考北电

澎湃新闻记者 刘璐

刚过40岁,袁莹的焦虑像潮水一样涌来。

2021年,41岁的袁莹通过成人高考,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以下简称北电)继续教育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她用死水微澜描述当时的心境,“我的心曾是一滩寂静的死水,北电就像那颗突然投过来的石头。”

袁莹收到北电的录取通知书。本文图片均由 受访者 提供

再次拥有学生身份之前,袁莹的社会身份是一名财务工作者,每天要和数不清的数字打交道,没有人知道她心里还有一个演员梦。

对袁莹而言,在40+的年龄考北电,不只是一个圆梦之旅,更是对中年迫近带来的焦虑与彷徨的对抗。“一过40岁,忽然发现时间好像不够了,青春马上要结束了,很多东西再难抓住。”完成梦想像一场自救,袁莹不想让飞逝的青春和人生在遗憾中落下帷幕。

在充满压力和焦虑的中年阶段,重回学校不只是人生新的尝试,也让袁莹明白,人生虽已近半,但她仍有机会拥抱新的可能。

袁莹口述

心结:会计的演员梦

我叫袁莹,今年43岁,目前在一家影视制作公司做财务。2021年我通过成人高考,考上了北电继续教育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对我而言,在40+的年龄考北电,不只是一个圆梦之旅,更是一种对抗,对抗中年迫近带来的焦虑与彷徨。

从小我就特别喜欢表演,上学的时候想考北电,但家里人觉得女孩子应该学个稳稳当当的专业,出来好找工作,认为学艺术不靠谱。后面就放弃了,这么多年,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结。

我大学选的是会计专业,毕业后就在传统行业做财务。工作几年到了年龄,和大多数人一样,混混沌沌地结婚生子,每天按部就班上下班,带孩子,人像车轮一样,被推着滚着往前走。梦想离我越来越远,那时候我也没想去突破,现在想想不到30岁的时候还是有机会去考北电的,但把那个10年错过了。

34岁之前我一直在传统行业做财务,34岁后跳槽到了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财务岗。原单位朝九晚五很稳定,之所以跳出来,就是觉得新单位离我的梦想更近。公司(员工)去外地拍戏,我也会跟着去剧组,因为喜欢表演,我进剧组唯一的要求,就是给我安排一个有台词的小角色。剧组人觉着好玩,一个财务大姐每次到剧组还要演个戏,戏瘾咋这么大。

考北电看起来是偶然,但更像是个必然。

2021年因为新冠疫情,好多剧开不了机,业余时间忽然变多了,再加上中年焦虑,觉得时间好像不够了,青春马上要结束了,总想趁着青春还有小尾巴的时候,去完成一些什么。

我印象很深,有一天上班,电脑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一个广告,上面写着距离全国成人高考报名截止日期倒数第四天。平时那些广告我肯定不会去点,但那天鬼使神差“啪”就点开了。链接打开,能报考的艺术院校有三个,北电、中国戏曲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当时心里忽然冒出个声音,要不要报名试试。我都40多岁了,回想之前的人生有很多遗憾,其中最大一个愿望,就是特别想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大学,还没实现。

我想考北电的表演专业,但考虑到没有年龄优势,担心被刷下去,剩下的导演专业和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我选了后者。戏剧影视文学专业培养的是编剧,编剧专业不卡年龄,而且随着年龄增长,人生阅历增加,编剧反而会越老越吃香。

我把考试信息认真的看了一遍,有文化课考试和校考专业课考试。文化课考试共三门,分别是政治、英语和艺术概论。专业课考试有命题创作和故事写作。

报名后开始备考,但备考过程并不容易。我一般会利用上下班坐地铁的时间,晚上把孩子哄睡后的时间学习。学习英语的过程特别痛苦,要背很多单词,大段的英文阅读理解根本看不懂,好几次想半途放弃。当时我丈夫还劝我,“唉呀,这么大岁数了,干什么呀,还考试,还上学,还嫌不累啊。”我后来一想不行,必须努力一把,努力过没考上也不后悔。

2021年10月2日参加校考专业课考试。10月23日参加全国文化课考试。我坐在考场上,看着试卷上写着“2021年全国成人高考”特别感慨,当时就想,如果上面写的不是2021年而是2001年,倒退20年该多好啊。

12月2日公布录取结果,因为心里忐忑前一晚也没睡好,早上8点打开电脑,查了一次没出结果。熬到9点再查,被录取了。三门文化课分数线不到200分,我考了235分。专业课满分150分,我考了123分。

圆梦:拥抱人生的无奈

2022年,我再次成为一名学生。北电成人高考学制是3年,因为疫情我们上了一年网课。今年是第二年,课程恢复了线下。

今年初春第一次进校园上课,校园里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很多人上身穿件大帽衫,下身光着腿就穿了条牛仔短裤,迎面走来青春扑面。跟她们相比,我像个中年老阿姨,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两条秋裤,包里还放着保温杯,就很反差。

我们班里学生年龄普遍比较小,老师上课的时候曾对年龄做过一个调查,他让20多岁的举手,呼啦啦举起来一大片。让30岁以上的举手,只有稀稀拉拉五六个人。我可能是班里唯一一个40岁的。跟年轻人在一起上课,会有点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20岁。

袁莹在教室上课。

人到中年确实会有年龄焦虑。我身边很多人,30多岁就开始焦虑,说自己老了。我38、39岁还没有这种焦虑感,但一过完40岁生日,焦虑像潮水一样涌来,我感到了对年龄的恐惧,对容貌(衰老)的恐惧。

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40岁的第一个夏天,我不敢穿短裤了,于是那个夏天我把所有的短裤都拿到裁缝那加长了。40岁之前,身边很多人劝我,出门要化妆,但我并不在意。40岁之后,觉得出门得化一下妆了,要修饰一下,不能再以真实的状态去示人了。人家都说四十不惑,什么都看透了,心态应该很平和,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我反而比以前更谨慎了。

今年夏天我把考北电的经历发在了小红书,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很多人好奇我的选择,也有人因此受到启发。我分享自己经历的初衷,是想给自己一点鼓励,也想告诉同龄人,40+的女人不要那么焦虑,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

袁莹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考北电的经历。

当然,我也想告诉那些20多岁的孩子们,要珍惜现在美好的年华。我20多岁的时候家里人跟我说,现在是最好的年龄要珍惜,我根本听不进去,但青春就是转瞬即逝。30岁之前时间过得很慢,但一过30岁时间就变快了,40岁之后就更快了。

人生过半,也让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以前解不开、困在里边的事情。

我年轻的时候也迷茫,觉得自己性格内向,总想变得开朗一些,然后就总想去迎合别人,不属于自己的圈子硬要挤进去,去参加一些无聊的社交活动,认识一些所谓的朋友,浪费自己的时间,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回头看会更明白人生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但时光已经回不去了。

对我而言,当下确实是一个挺无奈的阶段,但无奈之中又有一种不想向命运低头的心态。考上北电后,我的心境就像死水微澜,本来是一滩寂静的死水,突然一个小石头“啪”投过来,起了一些波澜,一颗要“死去”的心忽然又活了。某种程度,这治愈了我的中年焦虑。

接下来,还得继续往前走,不能躺平。社交平台上很多人问我之后会不会转行,我很认真的想了想,我的主业肯定还是财务,毕竟做了这么多年,这是我的生存之本。但我可以利用业余时间去尝试写剧本,也可以拍短片,搞摄影,甚至去做一名演员。即使40+,还是可以去扩大自己的边界,让自己活得更充实。

人活一世,真的就是体验,等到即将落幕的时候,你不会去想这辈子挣了多少钱,大概率会想人生未完成的遗憾。我现在就想尽量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等我老了还能有回忆,我不想到最后只能找一个有太阳的地方待着,这挺悲哀的。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袁莹为化名)

来源: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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