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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设计师x卧底缉毒警】

第一章

宽阔路面,突然横冲而来的面包车撞向警车,警车横倒,血液一点点从车身渗透蔓延。

面包车受损惨重,碎裂的挡风玻璃中探出司机的手,凌空舞动,却又不似挣脱。

随行押运的另一警车里冲下四名警察,迅速包围面包车。

职业嗅觉,这并非像场意外,这更像是蓄意而来的车祸。

果然,司机抓到一块碎玻璃,毫不犹豫刺向脖颈动脉。

而被撞的警车中那名转押的毒贩被救出来时早已经没了呼吸。

这是一场蓄意的灭口,大毒枭惯用的手段。

四个月后。

陇州福安镇。

市井民生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安稳。

……

陇州有条很美的老巷,春徊巷。

城改后这里焕然一新,夜晚时灯光如海,远看就像《千与千寻》里的汤屋。

白天的时候巷子也蒙着一层沉淀的年代感,大人喜欢坐在树荫下摆龙门阵,爱闹的小屁孩就在旁边玩泡泡机,追跑着吹出一串泡泡。

还有穿着一件曳地旗袍经过的温妩。

她每次经过时总能让人把目光凝成一道注目礼。

巷子里的人总忍不住想夸赞两句。

“小五美得哟1

“小五今天这身我也好喜欢哦。”

她穿的不是那种将胸腰臀紧紧束着,把叉开到大腿的旗袍。

她每次穿的都是平裁式旗袍。

传统又典正,精致的剪裁总那么顺应身体曲线。

你远远看见她,是细腰衣中晃的隐约。盘扣从领子到小腿,只是露出一小节白皙脚腕,但旗袍真正的韵味就这么扑面而来。

并且,她又生着一张娇丽明艳的脸。

听到人夸,温妩一边踩进树荫里躲太阳一边回:“周姨喜欢你来啊,我给你做。”

周邢芳会笑呵呵地把自己划入观赏群众里,谁都知道温妩做旗袍的手艺贵。

也是奇怪,这么好的小姑娘明明已经在大城市做设计师了,竟然说回来就回来了。

这么小的破地方,一个人撑起外婆去世后留下来的裁缝铺,手艺和审美竟然比她外婆都还要好。

见温妩快要走远,周邢芳忙从自己的小卖部里探出脑袋喊她。

等温妩靠近,她才小声地讲:“昨天晚上有人打架,警察都有受伤的!有瘾疯子1她把脸演出抽搐和升天的扭曲,一只手在胳膊上比着注射的动作,“你注意点,晚上少出来。”

温妩反应了会儿才知道她说的瘾疯子是什么。

他们这么给吸毒的人取外号。

福安镇好像是有几个吸毒的,出过一次人命,听说是一个女生被针头感染了艾滋出去砍人,最后却杀成了自己。

温妩刚回来不久,忙着处理外婆的身后事和裁缝铺的事,没关注这些。

她问:“都抓走了吗,应该安全了吧?”

“不知道,但最近晚上少出门吧。”周邢芳想起来,“对了,顾姐打你电话你怎么没接?她说租客下午到,让你带租客看看房,给开开门。”

“手机忘记带出来了,我回去给她回。”

周邢芳说的顾姐温妩也是喊一声阿姨,是住在外婆家对门的邻居,两家关系挺亲近。顾芸现在去女儿女婿那享福了,房子便要租出去,把钥匙给了温妩。

春徊巷这边都是老小区,虽然楼宇看起来是被粉饰一新了,但内部结构还是老旧,也没电梯,连楼道的感应灯随时都想退休罢工。

但也不是没有优点,优点是租金便宜。

温妩顶着烈日回到裁缝铺给顾芸回了电话,听她说完租客几点来后开始忙上周的单子。

工作台是一张三米宽的长台,上面平铺着前身和后身的旗袍裁片。

她穿针引线,手指白皙修长,拥有最好看的指形,也没有常年用针的茧。如果不是在这里亲力亲为,这双手看起来更应该像坐在studio里用笔画设计图,用cdr绘版。

一个月前她也的确是在坐在梦想的公司当设计师。

在她把这间裁缝铺重新开起来时,春徊巷所有人都那么震惊和不解。明明她这么年轻,看起来年轻毕业生就不应该是做这种工作的。

是外婆留下了遗嘱。

老人这一生都是旗袍裁缝,她想做出六百二十九件旗袍,但生命停在这一年,她只做出五百件旗袍。

老人想把这最后一百二十九件做出来,在遗嘱里提到了温妩和苏娅。

苏娅是姨妈的女儿,温妩的表姐。

她们俩小时候都是外婆带大的,温妩一直在外婆身边长大,苏娅初中时被姨妈接回去,但两个人的周末也都是一起过,会一起帮外婆打下手,有做旗袍的要领。

那天律师的话还没说完姨妈就直接说:“娅娅是做不了的,她现在工作刚刚晋升,又刚谈了男朋友,怎么可能从北京辞职回这里?小五,你应该能理解这有多不容易吧。”

能理解。

毕竟像她姨妈那样的自私鬼,没好处的事是不会干的。

她是愿意完成外婆这个未尽的心愿,但她不能理解的是苏娅,苏娅能把外婆二十几年对她们的好都放下了?

从她接手到现在,苏娅除了一通问候的电话,没有提过一句需不需要帮忙,哪怕是帮她做些盘扣寄过来。

一百二十九件旗袍,从胚衣到成衣,温妩一个人可能需要做上两三年,这还没算会不会一直源源不断地有生意。

她们是觉得把外婆的房子和铺子都给她继承,不要这份遗产,一百多件旗袍也给她,合情合理没有愧疚?

温妩也懒得想,她没为自己,只是心疼外婆。

这种走神让针尖扎进了肉里,疼痛让她清醒,客人的电话也把她拉了回来。

是一个着急的客人,因为她的手艺慕名来过一次,但排在下个月里,想加钱插队。

“既然这样,那我得跟前面的客人沟通,如果她们也同意,我改期的赔偿也是由您补给她们。”

“行,我出1

温妩握着手机负责地提醒:“赔偿不少,每单的20……”

“ok啊,我都出!那小温就麻烦你了。”

温妩扬了扬眉,还真是个着急穿新衣服的有钱太太埃

“那我准点过来给您量尺寸。”

挂了电话,带好工具,温妩先去了周邢芳的小卖部。

几个打球的男生满头汗珠在买水,她等周邢芳得空才说:“我要去见个客人,跟那个租客的时间就对不上了,想麻烦周姨带租客去看看房,要是你也没时间我就让租客明天再过来。”

周邢芳爽快地答应,温妩把钥匙放在了柜台上。

……

客人的确是个有钱的太太,在陇州这个小城市也拥有最豪华的别墅和停机坪,怪不得能随心所欲支配她。

温妩也没客气,把最好的工艺推出来,就像小时候每次外婆总为客人省钱时,她总心疼外婆辛苦,在旁边嘴甜地哄人家“姐姐这么漂亮加一对花扣更衬你哇”。

有钱太太最后十分满意她的推荐,还留她吃了晚饭,派车送她走。

温妩提前下了车,在一家布坊拿预订的花罗缎。

晚风这个时候才有了些凉意,路灯依次排列,把昏暗的巷子照得明亮。

春徊巷很长,住户也多,越往里走越有各种各样的人声。

温妩抱着手上的一卷花罗,经过一家感觉不太正经的ktv时,随意看了眼门口闪烁的招牌彩灯和门里几个青年。

暗夜犹如倏然之间坠入流星,璀璨地点燃周围一切。

门里那个颀长高挑的青年耀眼得如同惊鸿一瞥。

温妩只是随意的一眼,惊艳的感觉让她稍微停了下,回头重新看过去。

她看见一张好看的侧脸,是那种眉峰山根鼻梁到下颔线都完美的轮廓,说不出的感觉,他像给暗夜添了流光炫彩的一笔。

竟然有人只是凭着一张侧脸就能把暗夜点亮。

可惜了,看起来应该是个颜值逆天的男人,竟然出没在这种鬼地方。

也就是她这种短暂的停顿,门里别的男人看见她,一个卷毛男撞了撞旁边的蓝毛怪,蓝毛怪扭头看过来,见难得是个穿旗袍的姑娘,冲她吹起口哨。

温妩正要扭头,那个侧颜男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来。

她这个时候才看清这人的正脸,很帅,一双深邃带笑的内双眼睛。平平无奇的寸头,但竟然出奇地英气出众。从脸到一八几的身高再到笔直的长腿,全都跟她理想型男友的标准一模一样。

他勾了勾薄唇,隔着夜色微微挑眉,十足的懒漫痞气。

他竟然也冲她吹了声口哨。

有玻

可惜了。

温妩厌厌地瞪了一眼,收回视线离开。

她听到“砰”一声,侧颜男,哦不,垃圾口哨男背对着他的同伴正关上了玻璃门。隔着模糊的玻璃与夜色,他似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痞里痞气地笑,那扇玻璃门太脏太旧人脸太模糊,他的脸像笼在暗夜的深邃淡漠中。

他好像是看见了她又回头在瞧,手臂直接拉过门帘遮住屋里的一切。

不给她看,她还不想看!

温妩快步往回走,突然想起来上次好像看见这群蓝毛怪坐在里面,有一个人脚步漂浮,又抽搐又笑。

她想起周邢芳说的瘾疯子,但又怕没有证据多管闲事反倒惹祸上身。

前面的「阿芳批发小卖部」还亮着灯,温妩走进去,周邢芳正在给买辣条的小男孩结账。

“小五这么晚才回来?”

“嗯,周姨带租客去看了吗?”

“看了看了,可满意了1

温妩挑眉,满意?

顾芸搬家急,那房子都没收拾过,上次她带一对情侣看房,推门的修罗场至今记忆犹新。

满屋快递纸壳和各种垃圾,阳台的窗也忘了关,风雨都能进来,雨水把墙皮腐蚀得露出斑驳的砖。楼上的猫也把那当游乐场,和蟑螂玩收集它们当标本的游戏,还留下它在这里称霸的证明,一步留一屎。

“顾阿姨请钟点工过来打扫了?”

“打扫个屁,我进去的时候还是上次那样。看房的是个小伙儿,长得那个帅啊,我估摸着他是没钱,一点不计较那环境,现在竟然还有这么能吃苦的年轻人1

周邢芳四十几岁,女人爱帅哥不分年龄,一直在夸那个租客:“小伙子标致得很,也有礼貌!嘴也甜,一口一个姐!我好久没见到这么帅又有礼貌的孩子了。”

温妩刚开始还以为没那么巧,不会是她刚才看见的那个口哨男吧?但听周邢芳说有礼貌就知道不是了。

她露出幸好的表情,也放下心:“周姨跟顾阿姨说了吧?”

“说了说了,顾姐也满意,合同都签好了。”

温妩点了点头,拿了一盒螺蛳粉付钱,刚才在客人家里没怎么吃饱。

她回家洗完澡后裹着浴帽出来,把手洗过的旗袍挂到生活阳台,翘着腿坐回沙发摘下浴帽梳头发。

电视机里放着一部热播的谍战剧,主角正面临被暴露的危险,bgm紧迫激烈,但又夹杂着一串杂音。

温妩调小音量,才听到是门外的声音。

像行李箱滚轮在走廊滑动,伴着一道门锁声和关门的响声,应该是对面的租客。

这么快就拎包入住了?那屋子都还没收拾呢,怎么睡?

对面的年轻人还真挺能吃苦埃。

第二章

房门打开,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气与酸腐气,并不好闻。

挺拔高大的身体站进门内,段池关上门,没有开灯,放下行李箱,借着路灯的光极快地扫视一圈屋子。

客厅沙发都被漆黑的防尘罩覆盖,地面不少被风吹散到四处的生活垃圾,阳台拉门一扇是坏的,一只黑猫蹲在阳台地板上,受惊地冲他喵呜叫嚣了几声,跳到了隔壁窗台。

他穿入夜色里,脚步极快极稳地停在卧室窗前,走过的一路没有留下一点声音,就这样靠在窗帘后望向对面那栋老楼五楼的窗户。

窗里没有灯光,玻璃反射着路灯橙黄的光晕。

他看了有两分钟,漆黑瞳仁下视线锐利,身体一动不动。一直没等到那扇窗里亮灯,也确定了队长所说的这几天都没有人。

他目不转睛,但大脑已经在计算那扇窗下四楼窗口的雨棚,旁边空调外机的距离,通过窗到达天台的可利用物体以及障碍物。

省厅禁毒总队近期破获了两起跨省贩毒案,其中一名毒贩却在转押途中遭遇车祸当场死亡,肇事车辆没有车牌也没有车主信息。毒枭惯用的手段,这是灭口。

缉毒组从这名被灭口的毒贩身上铺开线索,查到了陇州的福安镇。也正是前几天线人传来消息,福安镇春徊巷里有一张面孔极似毒枭槟野的手下。

槟野潜逃两年,他们必须要先接近到这名手下。

段池接到上级的命令,正式卧底在这附近。

他的任务是获取这名手下的信息,必要时可伪装成毒贩在福安镇建立一条他的贩毒链,再等待队里的指令。

事实上他住在六楼最为合适,但太过完美总过于刻意。

他目光扫过楼下的巷道,在大脑里划列出可以藏身的位置、适合潜逃的方向和死角,才收回目光转身去卫生间。

刚走到门口段池就闻到一股香且臭的味道,有点恶心,但竟然也想吃。

是螺蛳粉。

他从来不吃这东西,只是饿狠了。今天跟那群吸毒的混一起没顾上吃饭。

他打开门,看到对面门外放的垃圾袋。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螺蛳粉尸体盒,还有一片用过的面膜,英文字。

他要没背错那些大牌的话还是很贵一牌子。

他扬了扬眉,插兜往楼下去。

九点多钟的夜晚,楼下还有不少舍不得开空调的老头老太太吹着自然风乘凉。他们看见他这个陌生人有些好奇,只是多看几眼,又继续跟同伴摆起龙门阵。

但段池主动打了招呼。

“奶奶,您精神好。”

“叔,来一只?”

他递过去一支烟。

七十多岁的老头子被他叫了声叔,乐呵呵地接了他的烟。

“小伙子是谁家的?”

“我刚租来这里,我叫周驰。”

旁边的大妈问他租在哪家,租金多少钱。

段池一一回答。

寂静的生活太平淡了,偶尔多一张新面孔,老人们还挺乐意。

段池弯唇笑,抽过烟将烟蒂随手扔在地上,这倒很符合他当前人设的习惯。

大爷大妈也没因为这个说他。

段池打招呼:“姨,我先去买点东西,回头再聊。”

六十多岁的奶奶被他喊了声姨,乐得眯起眼睛:“快去吧快去吧,这孩子好懂礼貌。”

段池走向前面的「阿芳批发小卖部」,只是经过身前的「花眠」时驻足了两秒。

这个招牌很独特,檀木牌上低调地刻着竖字「花眠」,如果不是玻璃橱窗里穿着旗袍的人台,经过的人肯定不会知道这是一家旗袍店。

他于是想起了刚才经过ktv的那个穿旗袍的姑娘。

温婉的烟青色旗袍,纤细窈窕的身段那么契合旗袍,就像江南水乡撑伞走过的婉约女子。但是那张脸白皙明艳,极富妩媚美艳的攻击性,却并没有那样锐利的气质,在他们的口哨声里弱弱溜了。

他第一次见到这种旗袍,完全不像现代改良旗袍紧身与高开叉的扭曲美感,跟画报里的美女一模一样,美又高级,

那会儿那群瘾君子在闹,想把她拉进去玩,他不动声色关了门。

段池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在小卖部见到周邢芳,笑着打招呼喊姐,买了一盒泡面和打扫的工具。

周邢芳笑着问他:“你自己打扫啊?”

“对。”

“住进去还习惯吗?”

“挺好。”

“租给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就放心了1周邢芳给他扫码,想到了温妩,“你见到对面和隔壁的邻居了没?”

“没有,这个点快睡了吧。”

“我跟你说,你对面是个女生,嗯……她爸很厉害1

周邢芳本来想说是个非常漂亮的女生,也没想提温妩她爸,后面才反应过来毕竟对新租客还不够了解,把温妩爸爸提进去对她一个独居女生也好些。

段池笑着问:“哦?她爸当官的?”

“那倒没有。”周邢芳没再多说,这么提权当帮温妩些,不至于让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这么早知道对面那么漂亮的女生是独居。

“多谢。”段池从周邢芳手上接过便利袋往回去。

回到屋里,他关灯烧水,吃泡面,适应黑暗熟悉新环境,撑在地板上做俯卧撑锻炼。

两百个俯卧撑做完,段池从行李箱里翻出t恤准备去洗澡,这才打开灯。

他才看见手掌上沾满的厚厚的灰尘,被汗水黏着,一双手像敷了层水泥。

而手上干净的白t恤都是泥手印子。

艹。

第二天,段池起来得早,小区楼下是一排排门市。

包子铺、面馆、福彩中心、小卖部都已经开了门。还有中间装修简明古风,别具一格的花眠旗袍店。

他记忆力很好,一眼就能把这些店主的脸和特征记下来,只有旗袍店里木门敞着,里面没人。

他没有再多看,进了一间早餐铺。

“好合身啊,我太满意了1

“这次终于没翻车,你不知道我之前在别家做的旗袍都翻车了1

试衣间里的年轻女生一早过来拿做好的旗袍,温妩早早被叫醒,给女生扣上最后一颗盘扣。

听到赞美,她也满意:“你穿很好看。”

“你更好看!你穿旗袍简直绝了!我小橙书好多粉丝的,我回头就帮你宣传1

温妩笑着说谢谢,收了女生高高兴兴给的尾款,打电话叫了份附近面馆的早餐,吃完早饭就开始给昨天的有钱太太做旗袍。

一直到中午,门帘被一个小男孩推开,嘻嘻哈哈的声音吵起了她耳朵。

“温姐,我来做作业啦1

“自己坐。”

是楼上的邻居,陆嘉童八岁,妈妈车祸伤了脸,也残了一条腿,爸爸就跑了。好在性格还开朗,每天都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总喜欢来温妩这里蹭空调。

男生爱美女还真是天性,陆嘉童喜欢黏着温妩坐,但温妩把他撵到了旁边的桌子。他又凑过来,嗅了口香香的甜气。

“温姐,你的香水好好闻哦。”

温妩按住他凑过来的小脑袋,像拧瓶盖一样把他脑袋扭过去:“坐那边去,打扰你温姐缝衣服了。”

“我就闻一下1

“暑假才剩多少天了,你作业跟你脸皮一样厚。”

陆嘉童哼唧唧地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摊开厚厚一本暑假作业,但做不下去,一抬头就能看见美少女姐姐专注工作的模样。

他抿了抿小嘴,笑嘻嘻地翻开作业本,悄悄用铅笔画下温妩。

他把画展开给温妩看。

兵乓球一样大的眼睛,波浪线的几根头发,大头,铅笔一样细的身体。

温妩:“好丑——”

她忙着给那位有钱太太做胚衣,被陆嘉童这一打扰,肩颈的酸疼蔓延到手臂和后背,索性停下休息。

她掏出钱给陆嘉童:“去你妈妈那端两碗凉面来吧,温姐请你吃,但是吃完得写作业,不许再闹我了。”

“知道啦1

陆嘉童屁颠屁颠去买这份午饭,回来时跨进门里还吹了声口哨,把两碗凉面放到缝纫机上,那张十块和五块的钱也一并给了她。

“我妈说不要你的。”

“那你收着。”

陆嘉童嘿嘿笑,打开自己那碗凉面,特意把里面的黄瓜丝夹给温妩,知道她爱吃。

温妩弯起了唇。

这时,陆嘉童又冲她吹了声口哨。

她蹙起眉:“你昨天不是不吹口哨,上哪学的?”

“一个哥哥刚才教我的1陆嘉童冲到门口,指着方向,“就是那个黄毛哥哥!还有他旁边的大哥哥他长得好帅啊!温姐你看,黄毛哥对路过的姐姐都吹口哨1

温妩站到门口。

对面的巷口,阳光正好被二楼的招牌遮挡,投给地面一片阴凉。昨晚见到的那个侧颜男正跟一个黄毛男生蹲在那片阴影里,他们身前摆着几箱日用杂货在卖。有身材好一点的女生经过时,黄毛男都会追随人家背影,轻挑地吹出一串口哨。

而那个白长了一张好脸的侧颜男配合着黄毛男笑。

陆嘉童趴在温妩旁边看他们,也跟着吹出一声口哨。

“不许学这个1

但这声口哨还是吸引了对面的视线。

黄毛男看见温妩愣了下,口哨吹得更响亮了。

侧颜男看见是她后也顿了瞬间,很快懒漫痞气地觑起眼,隔空冲她挑了挑眉。

陆嘉童被温妩训,有些委屈:“温姐,那个大哥哥是好人,他刚才还想送我水枪。”他飞快冲到了对面去。

温妩跟过去把他拽回来。

“你才八岁眼睛就瞎了?跟我回去。”

这是第一次段池这么近地看到温妩。

扑面而来的惊艳与橡树荔枝味的香水气。没有了昨晚夜色隔出的距离感,她的脸更加明艳,但眉眼与神态清冷,穿着这么一件高贵好看的旗袍,更像一朵沉浮于深海的玫瑰。

察觉到他的打量,她抬起头,桃花眼目光清冷,毫无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带着一种鄙视与疏冷。

“谁教他吹的口哨?”

话是这样问,但她看的却是他。段池勾了勾唇,对他成见还挺大埃

黄毛男扬起下巴:“我。怎么了美女,吹口哨犯法啊?”

“吹口哨不犯法,但是教小孩对女生吹口哨就是不对。我的小孩我会教。”

说完这句,温妩拉起陆嘉童回了裁缝铺。

她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城管大队吗?福安镇春徊巷这里有人非法占用消防通道摆地摊……”

十几分钟后,段池和黄毛被城管逮了个正着还开了罚单时,正好撞见对面裁缝铺门口的温妩。

女生穿着高雅的紫色旗袍,又美又白,尤其阳光和紫色衬得她肤色更白,像日光下一尊完美无瑕的瓷器。

她倚着那扇古典的檀木门,似笑非笑,但段池一眼看穿这是她的“战果”。

他转过身挑了挑眉。

江南水乡撑着纸伞走过的穿旗袍的温婉姑娘?

他还真有看走眼的时候。

第三章

陆嘉童闷闷不乐。

小屁孩觉得温妩说的话不对,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说口哨男是好人。

温妩也不爱跟他争,等着再次遇到口哨男证明给陆嘉童看。

于是她工作的时候很多次都抬起头,想看到街对面口哨男的身影,但出奇地这两天都没再见到人。

那天他应该猜到是她叫来的城管,所以怕了?

她没等到口哨男,倒是在家吃晚饭的时候等来了顾芸一个求助电话。

“那小伙儿也是转不过弯来,我说了水卡和燃气卡在红木抽屉里,红木抽屉的钥匙在衣柜里,衣柜抽屉的钥匙在电箱里,他死活找不到1

“等等,你再说一遍?”

是对面那个租客前两天停了水和气,没找到卡,今天在催顾芸送卡。

温妩:“您直接说给他用户号不就行了?”

“我哪记得祝”

“没跟手机联网?”

“我不会埃”顾芸拜托温妩去帮租客找一下。

温妩握着手机去敲对面的门。

但一直没人来开门。

“顾阿姨,租客不在家?”

“我不知道,我打电话问一下,是他刚刚来电话问我水和燃气好了没有。”

一分钟后,顾芸确认完跟温妩回道:“租客这会儿不在家,要不你开门进去找一下吧。”

“我已经没钥匙了。”

“我还留了一把钥匙,在楼梯消防箱里,水带背后藏着1

温妩算是开了眼界,老一辈藏钥匙的手法都这么牛吗。

“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我这样进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代表的是我。”

温妩还是建议顾芸问候那个租客一声。手机里传来一声“暗杠”,顾芸赢了牌,笑哈哈地说行。

温妩挂了电话,刚要回自己房间便听到“砰”一声响。

风竟然乖巧地帮她关了门,逼她做好事做到这种程度吗?

幸好她留了一把钥匙在周邢芳那。

她穿着拖鞋,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30s曳地高开叉旗袍,她在消防箱那找到顾芸藏的钥匙,还没等到顾芸的电话,只能又打过去。

手机里是手搓麻将的哗哗声,顾芸像是才想起来,忙说:“行行,你开门,辛苦你了啊小五。”

温妩一个字还没讲那头已经在牌瘾上挂了电话。

她打开了对面的房门。

没有意料之中扑面而来的脏乱气,空气竟然干干净净的。直到灯光亮起,温妩看见干净整洁的沙发和光亮的地板,有点被震惊到。

窗帘上都没灰了,香槟色的帘子干干净净。

阳台那扇拉门好好地关阖着,她的视角能直接看到卫生间,拖把整齐地摆放,洗漱用品也码放得规矩。

还真是个吃苦耐劳的好青年啊,比口哨男那种人不知道强多少。

温妩踩上凳子在电箱里找钥匙,但竟然也没找到。她下来时,余光瞥见次卧半掩的门,一个拳击沙袋挂在半空。

租客还热爱锻炼。

这么好的青年,她这两天竟然一直还没跟人碰上面。

温妩重新给顾芸打去电话:“顾阿姨,钥匙也不在电箱里埃”

顾芸愣了会儿,这才终于想起来:“那就在油烟机的盒子里1

温妩:“……”

她最后在油烟机的盒子里找到了钥匙,像套娃一样去衣柜里找钥匙,又转移到红木抽屉,终于找到了水卡和燃气卡。

也不能怪顾芸这么放,她把一堆卡都藏在了一起,不用的银行卡、存折和公交卡、超市储值卡都在盒子里。

温妩把两张卡挑出来放到玄关,这才下楼往周邢芳的小卖部去。

头顶悬挂着一轮弯月,巷子里呼啸传来摩托车的轰隆声,越逼越近,最后停在她前面的路边。

后座的人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英挺的脸。

口哨男。

那天的黄毛骑着车,对上温妩的视线,又冲她吹起一声口哨:“美女,巧埃”

温妩连个冷淡的眼神都不想给。

也许她的傲慢惹到了那个口哨男,他也冲她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

“这么晚出门不安全,要不要哥哥送你?”

温妩停下来:“给谁当哥哥,我跟你很熟吗?”

青年的目光懒漫灼烫,带着玩味的哂笑:“一回生二回熟,是不是?”

温妩很想冲上去骂人。

但这种人越给眼神越张狂,她冷冰冰闭了嘴,这次没理由再给城管打电话。

段池斜靠在摩托车的后座,长腿交叠,任由黄毛阿时为他点烟。

打火机的火焰被晚风吹折,阿时拢起手掌,段池吸了一口,抬头望向女生离开的背影。

摇曳生姿。

原来是这么强烈的美感。

“驰哥,那我还摆不摆地摊了?”

“摆。”

阿时愣住:“不是说卖粉吗?”

段池投过来一个冷戾的眼神:“当街就说,想吃牢饭还是想挨枪子儿?记住了,下次说行话。”

阿时忙说知道了,问:“他们会信我们吗?”

“不知道,等猴子消息。”段池偏头示意他,“你先回去吧。”他收起交叠的长腿从摩托车后座起身。

阿时跟他打完招呼,踩着油门轰隆冲出了巷子。

阿时和猴子都是他最近交的“兄弟”,是这一片有年头的混混。

毒贩机敏狡猾,他只是福安镇一粒刚撒下来的种子,并不适合大张旗鼓,只能一步步走,从小毒贩铺开这张网。

而这个过程听起来没有那么惊心动魄,却有被识破身份的同事牺牲在这张网下。

段池站在晚风的清凉里抽完手上的烟,烟灰抖落地面时,他抬头正好看见身前穿旗袍的女生重新回来了。

粉色凉拖,开叉到膝盖的旗袍裙摆随风摇曳、被露出的白皙小腿,纤细的腰……再往上一张清冷的美人脸,被风吹拂的乌黑长卷发。

段池眯起眼打招呼:“小姐姐。”他按灭烟头,随手丢在了地上。

温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些动作,握着从周邢芳那拿到的钥匙径直走向楼道门禁。

门禁一直没有锁过,形同虚设。

她进了楼道,身后的脚步声也紧跟着。

直到转过第一个台阶,温妩发现他还在跟,才冷冰冰地回头:“跟着我做什么?”

青年笑得淡定自如:“我走这就非得是跟着你,这栋楼全是你家的?”

温妩恼羞地剜了他一眼,快步走上楼。

老楼一楼八户,这个点都关着门。到三楼时,楼道的感应灯没有亮,身后的脚步声也没有停。但好像听出了她瞬间的停顿,他似乎也刻意放慢了脚步。

温妩心跳很快,脑子里是之前看过的新闻。

美貌少女深夜遭陌生男子尾随,全身赤/裸惨死

楼道的风把一股极淡的烟草气送到她鼻端,她拿出手机,要按110,一声磁性浑厚的“吼”几乎同时响在过道里。

她尖叫地“氨了一声。

青年一脸无辜状:“我只是喊灯。”

温妩恼羞地瞪过去:“神经病1

“你再跟踪我我报警了1

“我住在这儿。”他耸了耸肩。

知道她不信,他打开了305的房门。

温妩愣在楼道里,眼里由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恼羞,一股排斥的眼神锁死在他身上。

见她这样,段池看了眼对面的门,猜到了什么:“你不会住我对面吧?”

温妩:“……”

他扬了扬眉,浮起痞气懒漫的笑:“好巧啊,认识一下,我叫周驰。”他潜伏在外的名字。

温妩没有给回应,甚至已经连眼神都不想给,快步上前打开房门。

段池好笑地回头去开灯,却在瞬间眯起双眼,回头看向她背影:“你进我房间了?”他闻到了屋里余留的香水味,还发现了那张被挪过位置的凳子。

温妩不耐烦地回:“以为谁想进。”

“进来做什么?”他敛了笑问。

温妩被气笑:“你眼睛瞎吗,自己不会看?”

段池看见了玄关上的水卡和燃气卡。

他收起严肃,但是并不高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并没有答应让你们进我房间吧。”

温妩:“?”

她拿出手机拨通顾芸的电话,打开了外放。

“你自己问,别诬蔑好人,要知道是你这种口哨男住在这儿请我进我都不进1

顾芸那里依旧是一串洗麻将的吵闹声,听他们的问话,不以为然:“嗨,胡牌忘了。小周你是让我找卡的吧?小五进去找不就等于我进去找嘛,当小五是房东不就好啦。小五人乖,性格又好……”

“顾阿姨先这样吧。”温妩不想再让对面的口哨男听,挂了电话。

段池冲她笑:“原来误会你了。”

温妩负气转身,一个字都不想回。

“等一下。”段池说,“开门的钥匙,给我。”

温妩微顿,冷漠地丢下话:“消防箱,自己找。”

她啪一声摔了门。

她贴在门后听了一会儿,对面传来关门声,然后归于一片安静。

温妩重新拨通顾芸的电话:“顾阿姨,你这个租客不是什么好人,我帮你重新找人租吧。”

顾芸疑惑地问她怎么回事,听完她说的后笑起来:“嗨,就是这个事啊,是误会吧?你周阿姨说他人很有礼貌啊,只是对你吹了声口哨,你叔年轻的时候也爱对我吹口哨,虽然是有点不礼貌了,但年轻小子看见漂亮姑娘都喜欢这样……”

“可我还看见他跟一群不太靠谱的人在一起。”温妩回到卧室里,低声说,“那群人很像吸毒的人。”

顾芸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温妩严肃地说:“很有可能。顾阿姨,跟他解约吧。”

“可我跟他签的是两年的租赁合同,他可是押一付一。”

“把钱退他,一个月的租金……”

“一年,他知道我不在那头怕我不方便,给了我一年的租金。而且我们合同上写着谁违约谁还要赔偿违约金埃”

顾芸说:“小五,你再留意一下?阿姨肯定是不希望把房子租给坏人的,但咱现在不是没证据。”

顾芸说,也许是因为她刚刚从大城市回来,还不熟悉小地方的人这种陋习。还有可能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

温妩感觉很郁闷:“他多大了,身份信息有吗?”

顾芸把合同上的信息给她发了过来。

周驰

24岁

汉族

州安省南峡市双山区星海街道回民路193号

温妩在地图上查起这个地址,怔了一下。

回民路193号是陇州出了名的贫民区。

本来国内是不存在什么贫民区的。回民大楼本来是座工厂,二十几年前废弃后搬进去很多流浪的人,后来就成了大家默认的贫民区。两年前那里被划为危楼拆迁,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地址了。

这么惨的人不应该发奋努力好好生活吗,干嘛要跟那群人厮混在一起?

温妩也感到奇怪,从回民大楼出来的人,家里竟然收拾得这么干净?

……

第二天,她出门时正好也撞见对面房门打开。

青年穿着黑色t恤,短发寸头,高挺的鼻梁,像深海深邃的内双眼睛,那股痞气竟然也干净利落,却又再次冲她吹出声口哨打招呼。

“早啊,小五。”

温妩:“……”

透过他背后敞开的门,她看见客厅地上乱扔的零食袋,茶几上的泡面盒。

哦,也许人家压根就不是自己打扫的,请钟点工也说不定。

温妩往前走:“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昨晚听顾姐这么叫你,早上也问过顾姐了,觉得我们应该有误会,我解释了一下,请她和你放心。”

“怎么解释的?”

“说我对你没恶意。”

温妩嗤笑一声,停下回头看他。

没恶意?

她肤白貌美胸翘腿长腰细,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全身上下哪里都写着本姑娘超美。

他竟然说对她没恶意?

他是觉得他口哨声吹得还不够响,还是美这个字烫他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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