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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故事选：09聂小倩

浙江书生宁采臣，作风正派，不贪财，不好色，而且性格豪爽见义勇为，因而，深得人们的信任和爱戴。

一天，宁生到京华去访友。途中，天晚，他正愁无处投宿，偶尔看见一个破庙，便向里走去，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投宿。

宁生走进破庙，但见东西两排僧舍，门扇虚掩，尘土满屋，院中长满荒草，看来早已没人居住，唯南面一间小屋，门上有锁，似有人住在里面。

宁生又走进一个院落。院中有一池塘，池边翠竹青葱。芳草如茵池中碧波清澈，莲花怒放，环境十分幽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于是打算暂且住在这里。

这时，一个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宁生以为是主人，忙向前施礼，并说明来意。书生说：“这里没有庙主，我也是暂住的。你不怕荒凉，就住在这里吧！”

那书生姓燕，名赤霞，陕西人。他见宁生和蔼可亲，待人诚恳便热情地交谈起来。两人谈得十分投机，直到明月升起，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宁生找了一间小屋，扫除干净，用块木板当床，一只破木箱作书桌，打算住上几天，再前往金华。

宁生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忽听窗外有人说话宁生觉得奇怪，便伏在窗台上向外窥探，只见月光下一老妇人正和一中年妇女对坐闲谈。

中年妇女说：“小倩为何不来？”老妇人说：“大概快来了吧！”二人又小声谈论着，也听不清谈的什么。

这时，一少女走来。老妇人说：“我们正谈论你，你就来了。你长得这么俊俏，正是个画中人啊！”女郎说：“姥姥太夸奖了！”宁生见她们闲谈，便不再细听，躺回床上。

一回儿。窗外寂静无声，宁生正要入睡，忽听有人进了房门宁生急忙披衣坐起，一看，原来是刚才在屋外谈话的女郎进来了，

宁生惊疑地问：“半夜三更。你来作什么？如有事，明天再来好了！”说着，挥手让女郎出去。

女郎笑着说：“我今晚睡不着，看你怪寂寞的，来找你谈谈心呢！”宁生说：“有什么好谈的！你一个女子，夜晚闯入陌生男子屋里，不觉得羞耻吗？”说着，催她快走。

女郎迟迟不走。宁生气愤地说：“我最瞧不起你这样的下贱女人，你快离开！再不走，我要去叫人了。”说着，跑出房门，要去呼喊燕生。

女郎见此情景，便低头走出了房门。不多时又折回来，把一锭黄金放到宁生床上说：“我知道你生活困难，送你点金子用吧！”

宁生见女郎又用金钱来引诱自己，更加生气，厉声说：“休再纠缠！这种不义之财，我决不要！你赶快离开这里！”说罢，便把黄金扔出房门外。

女郎十分惭愧，把黄金拾起来，边走边说：“你这个人心肠真硬！我从来没有见过。”说着，便走出了庙门。

一天，有个从兰溪来赶考的书生也来到这里，他见东厢房空着便于仆人住到了里面。

夜里。兰溪书生突然死了，脚心上有个小孔在殷殷出血，好象用锥子刺的。仆人吓得魂飞天外，大叫着跑了出来。

第二天夜里。那个仆人也死了，脚心上也有一个出血的孔。看来两人死的原因是相同的，而且都死得很突然。

第三天傍晚，燕生因事外出回来了，宁生把兰溪书生主仆死的事告诉了他。燕生说：“这可能是鬼妖害的！”宁生是个刚正的不相信什么鬼妖，因此，也没在意。

入夜，宁生正想入睡，忽听房门一响，那女郎又来到房里。她对宁生说：“我从来没见过象你这样刚正的人，实在令人可敬！”宁生以为女郎又来引诱自己，忙让她出去。

女郎诚恳地说：“请公子不要生气。我叫聂小倩，是个女鬼，十八岁病死，葬于庙旁。因为受到妖精的威胁，被逼害人取血供他享用，实在无法摆脱。”说着，流下了眼泪。

宁生听后非常同情聂小倩的遭遇。聂小倩又说：“妖精让我去勾引人，有迷恋我的，我就偷偷用锥子把他刺死，接血供妖精饮用。宁生听了十分惊讶。

聂小倩继续说：“遇上不喜欢女人的人，我就用黄金引诱他，其实那不是黄金，是鬼骨变的。贪财的人把黄金收了，鬼骨就会把他的心肝取走，供妖精吃。”

“前几天我想暗害你，可是，你一不近美色，二不图金钱。我十分敬佩你，不愿害你了。”聂小倩又说：“请公子当心，这几天庙内已无人可杀，恐怕妖精会亲自来害你的！”

宁生一听大惊，忙请聂小倩设法帮助。小倩说：“南屋住的燕生，是个奇人，鬼妖都害怕他。你只有同他住在一起，才可免除难.。”

临别，聂小倩流着泪说：“我已无法摆脱老妖精的束缚，你是一位正人君子，希望你能把我救出苦海！”宁生答应道：“我一定设法救你出去。告诉我，你住在哪里？”

聂小倩说：“出庙门向北不远，有棵白杨树，下面就是我的墓。你把我的骸骨迁到安全的地方，就是救了我。”说完，一出门便不见了。

第二天，宁生一早就邀请燕生喝酒。酒宴间，宁生提出要和他同住一屋。燕生以性情孤僻，喜欢独睡为理由，谢绝了。

当晚，宁生硬把自己的铺盖搬到燕生屋里。燕生见他既已把铺盖搬来，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腾出一个空地方，让他住下。

燕生对宁生说：“我知道您是位正直的人，所以对您很尊敬。但是，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对您谈，希望您千万不要翻看我的东西，否则，对咱俩都不利。”

两人各自睡下。宁生见燕生把一只书箱放到窗台上，一会儿便鼾声如雷。宁生因为有心事，硬闭上眼睛，勉强朦胧入睡。

约有一更时分，忽听窗外隐隐有声。宁生睁眼一看，仿佛有个人影在窗外晃动，立即警觉起来。

他借着月光仔细一看，那人影却是一个怪物，生得青面獠牙，样子十分凶恶，宁生知道，这便是聂小倩说的老妖精，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宁生刚要呼喊燕生，忽见一道白光自书箱中飞出，直向妖精射去。那妖精惨叫一声便不见了。

接着，白光又飞回了书箱。宁生惊魂未定，只见燕生翻身坐起从书箱中拿出一把晶莹小剑，对着月光细看，又放在鼻子上嗅，似乎什么气味发散出来。

燕生自言自语地说：“哪来的大胆妖物，差一点污了我的宝剑说完，把小剑层层包好，放到箱子里。

宁生起身把见到妖精的情形告诉了燕生，并问道：“你那书中藏得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我亲眼看见一道白光出去，把妖精吓了。”

燕生说：“实不瞒你说，我是剑客。这书箱中藏的是把‘降妖剑’，若不是窗棂相隔，早以把那妖精杀死。刚才，那妖精可能是受了重伤。”说着便打开书箱拿出宝剑给宁生看。

宁生接过宝剑一看：剑长不过四寸，但刀刃锋利，寒气逼人。燕生说：“这把宝剑是专门斩妖用的，别看它小，妖精见了会害怕的。”从此，宁生对燕生越发尊重了。

第二天，宁生准备去搭救聂小倩。他走出房门，见窗台下一片血迹，点点滴滴直向庙被方向洒去。宁生知道聂小倩的坟墓在庙北面于是，便沿着血迹向北走去。

宁生来到庙北不远的一个山坡下，见一座墓旁长着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心想：这便是聂小倩的墓了。他打算请人掘开坟墓，将聂小倩的骸骨移葬到家乡去。

几天后，宁生将聂小倩的骸骨掘出包好，便向燕生辞行。燕拿来一只旧皮囊送给他说：“这是剑袋，带着它鬼妖不敢接近。”宁生十分感激。

第二天，天气晴和，万里无云，宁生辞别燕生，带着聂小倩的骸骨，乘船离开破庙回家而去。

宁生回到家中，把聂小倩的骸骨安葬在院外附近的树下。

宁生转身要走，忽听有人喊：“宁公子，等等我！”他回头看，原来是聂小倩。聂小倩高兴地说：“你真是个讲信义的人，我样报答你呢？请你带我回家去伺候你好吗？”

在聂小倩的一再请求下，宁生只好领她先到了自己的书斋，然后说道：“请小姐在此稍等，我去同母亲商量商量。”

宁生来到母亲房里，把如何搭救聂小倩和聂小倩如何想报答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听说聂小倩是个女鬼，吓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聂小倩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进便向母亲叩头请安。宁生向母亲介绍说：“这就是小倩！”母亲一见大惊，呆呆地望着灵小倩出神。

聂小倩说：“我被妖精缠身不能摆脱，蒙公子搭救才有今天。为报答公子搭救之恩，甘愿与他结为伴侣，伺候您老人家。”母亲见聂小倩生得眉清目秀，说话、行动和常人一般，这才不害怕了。

母亲说：“姑娘心地如此善良，只是你不能生育，这……”聂小倩苦苦央求说：“让我拜公子为兄，我做你的女儿如何？”母亲见她十分诚恳，便答应了。

从此，小倩在宁生家里每天洗衣、做饭，伺候母亲忙个不停，好象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到了晚上，母亲害怕，不敢留她伴宿，因此不为她准备床铺。聂小倩知道母亲的心意，每天天一晚就走。

一天晚上，聂小倩经过书斋，想进去看望宁生，但只是在门夕徘徊，不敢入内。宁生叫她进来。她说剑气逼人，不敢靠近。

宁生知道她害怕剑袋，就将剑袋拿到别处。聂小倩这才进入室内，在灯下就坐。

宁生问：“你读过书吗？”聂小倩说：“少年时，父亲曾教我几篇古文和唐诗，现已大半遗忘。兄如有书，请借我一阅，不知可以吗？”宁生当即答应。

宁生拿来唐诗让聂小倩读。她拿起唐诗不但能背诵几首，而且能领会诗意。宁生听了，不觉暗暗佩服。

二人直读到半夜，聂小倩还不说走。宁生想，两人既是兄妹头系，就应该避嫌。于是就催她早点回去休息。聂小倩说：“那里太凉，回去有些害怕。”

宁生见她十分可怜，不忍过分赶她走，只好再陪她朗诵几首唐诗，或者谈谈古文，直到深夜，才催她回去休息。

几个月来，聂小倩每天一早就来伺候母亲，又是端茶又是做饭处处体贴母亲。母亲心里十分高兴。

自从聂小倩来到母亲的身边后，许多家务活都替母亲干了。天长日久，母亲便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竟忘记了她是鬼，晚上不她回去，留她与自己睡在一起。

聂小倩刚来时，什么也不吃，渐渐地能喝点稀粥，后来便和家人一样地吃起饭来。宁生母子俩都很爱怜她，就象一家人一样，过得很和睦。

母亲非常喜欢聂小倩，有娶她为儿媳妇之意，但又一想，聂小倩是鬼，恐怕婚后对儿子不利，考虑再三，踌躇不决。

聂小倩猜透了母亲的心意，便说：“女儿来到咱家已经有一年了，我如能嫁给公子为妻，伺候您老人家一辈子，这是女儿的最大心愿。”

母亲把婚后恐怕对儿子不利的顾虑告诉了她。小倩说：“一年来，我日食烟火，已还魂成人了。”母亲一听，非常高兴，当即把小倩和儿子的婚事定了下来。

结婚这天，小倩梳洗打扮一新，十分美貌动人。街坊邻居纷纷前来贺喜，都夸宁生娶了个好媳妇。

宁生远近的亲戚朋友也都前来祝贺，争相看望新娘。宁生的家里顿时热闹起来了。

聂小倩善画兰梅，每当亲朋到来，常以画幅相送。得到画幅的人，都十分珍贵，并引以为荣。日子久了。人们都忘记她是从鬼还魂却象亲人一样地对待她。

一天，聂小倩忽然说：“今天我心绪不安，恐怕是那妖精要来害我。”宁生大惊，忙问有何办法。聂小倩说：“我已还魂成人，不再害怕剑袋。你把剑袋拿来挂在床头，就可降妖。”

宁生把剑袋拿来，小倩反复细看，感慨地说：“这是剑客装人头用的，不知已杀过多少妖精了！今日看见，还觉得有些害怕呢！”说着，便把剑袋挂在床头上。

第二天，聂小倩又把剑袋移到房门口。天晚，她嘱咐宁生不要睡，二人对烛静坐，等候那妖精的到来。

半夜时分，忽见一物落到房门之外。聂小倩一见，吓得连忙躲到帷帐后面。宁生见那妖精状如夜叉，口似血盆，两眼闪闪发光，张牙舞爪地直向房门扑来。

那妖精扑到门口，一眼看见了剑袋，便不敢进屋。它在屋外转来转去，两眼瞪着剑袋发恨。

突然，那妖精纵身一跳扑向剑袋。只听剑袋嘎吱一响，猛然大如翁，从袋中伸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把妖精紧紧地抓住。那姨精极力挣扎，大叫饶命。

那只大手把妖精抓进剑袋后，剑袋立即缩小如故。宁生惊得目瞪口呆。这时，聂小倩从帷帐后出来，高兴地说：“这可好啦！妖精已经死在剑袋里啦！”

聂小倩从门上拿下剑袋，双手一摇，只听剑袋里哗哗作响，倒出一看，里面是半袋血水。聂小倩说：“请公子放心吧！”

几年以后，老母病故，宁生考中了进士。这时，宁生和聂小倩已经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夫妻两人和睦相处，日子过得非常美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