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有个风俗,家里有年龄含“9”的,当年不能栽种韭菜,否则不利。
29岁那年,奶奶想种韭菜,妈妈不让,妈妈清清楚楚记得每位亲人的年龄,很明白地对奶奶说我今年29,奶奶念念叨叨就想栽韭菜,后来妈妈十分生气告诉奶奶:如果今年你栽韭菜,孩子有什么不好,都是你的责任;就这样奶奶放弃了那年栽种韭菜的想法了。
当年春节回家,妈妈聊天时告诉了我这件事情,一转眼父母亲已过世多年。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像父母亲那样默默无闻地为子女为家付出,没有怨言!
今日,偶然聊天时姐姐晒出小菜园的收获,看到韭菜,思绪一下拉回到母亲的爱河里。
农家天天小菜园
一生一世,不管经历多少苦乐悲欢,多少磨难,都不会忘记父母亲的陪伴和哺育,不会忘记他们的教导与疼爱,更不会忘记父母亲的音容与笑貌!
愿父母亲另一个世界安好!
文 | 李玉伟
记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经过的许多事,见过的许多人,随着岁月的流逝都渐渐淡忘了。例如有一次孟春时节周末我游泰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过中天门快登到五大夫松时,一位身着红色运动衣、右手登山棒不断往左手轻拍的帅小伙,正步履轻盈从山上下来,见我面后,大喜过望,又热情问候,又热烈拥抱,自言从中天门上而南天门下只用了一个半小时,而后潇洒地挥手告别而去,我也作热情貌,被动应和,大脑机器从疲累当中迅速启动扫描程序,可记忆之中了无印象,也不便询问和你这么热络的人“您是谁呀”,即显无理,又不合情宜,扬手回看小伙在陡峭的石阶上仿佛弹跳一般瞬间而去的背影,想我从山脚大红门出发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距离南天门还遥遥无期,颇为尴尬。纳罕久之,不知所踪,即便到如今也未想起这位帅哥究竟是谁,可见记忆之糟糕。
但也有一些地方、一些人和事,却似篆刻在脑海里,印记深刻,如陈年老酒初开坛,伴清风弥芳散香远,久久不能忘怀。
比如那一条小河。
(小河濯清流/双玉摄影)
广袤的华北大平原阡陌交错,沟渠纵横。这个我国第二大、纵横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平原上,几乎孕育产出了人们所有的希望、所需的一切——玉米、小麦、高粱、红薯、花生、芝麻、绿豆、瓜果梨桃、茄子辣椒等等应有尽有,吃穿用度,皆可从肥沃的土里“刨”来。
这条小河就位于大平原的东部。
小河的长度大约在十公里左右,这个长度几与台湾省高雄市自称“世界上最短的河流”爱河相差仿佛,可谓“南疆流爱河,北方淌小河”。关键奇特的是,作为自古有着“九河下梢”之称的环渤海地区,曾经或现在仍在此入海的古黄河、滹沱河、鬲津河、子牙河、滏阳河、南排河、捷地减河等浩然大河,流向大致都是自西而东,而小河则不然,反其向而流之,是南北流向,自北向南流淌,其间穿越了捷地减河、廖家洼排干、南排河等河流。也有一说,谓小河发源于其上游的刘进士村一带,旧时那一带为沼泽,无数的泉眼提供了源源不断的清流,故此地是谓小河源头。但无论怎么说,这条河都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河流。
这条小河叫小东河。
故乡小李庄就坐落在小东河的西畔。听老人们讲,小东河很古老。根治海河年代,曾经在小东河桥南河湾里挖出一眼古井,大方砖中间镌刻着一个“玉”字,有圆圈环绕着,只是那时环保意识差,把大砖都垒了猪圈。二哥说,他曾经在河边捡到过一头是圆圈、连接着狭长的刀把,另一端是稍宽的刀刃刀背的东西,典型春秋战国时代的刀币模样,只不过用手一触摸就粉碎成沫,估计是因年代久远而风化了。
(雀栖迎客啁/双玉摄影)
记忆里,常年不断流的小东河四季轮回闪放着多姿多彩。
春天来了,河水青黝烁荧光,碧草茵茵浪。茅子草挺着一扎多长的“孕”包刺空微舞,婆婆丁开着一两朵淡黄色的圆花点缀其间,节节草扎出叶尖如翠竹般节节昂立,水稗子草开始尝试着把自己的“发辫”向周围延伸,芦草扎煞着顶落土块露出毛刺的尖叶,一簇簇的苦菜不甘寂寞挥舞着一片片鲜艳的黄花……季节如同一方绿色的大毯子,铺满了河坡,直延伸到水边。几个放学的小伙伴,会折下还没有吐芽的柳枝,拧出一段柳皮,捏扁一头,轻轻咬去一点薄薄绿皮,一个“著名乐器”柳笛就制作成功了,霎时河边会响起或低沉或响亮的柳笛声,流动着“谁家柳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村行”气韵,鸣出浓浓春的味道。间或村里的虎哥会挽着裤腿扬着长鞭吆喝着,一大群白山羊散落在河岸悠闲地吃草。
(青青河边草/双玉摄影)
夏天的时候,河水是清凌凌的。岸上数排杨、榆、柳、槐、红荆条等,撑着浓浓的绿荫。高大的杨树枝叶在风中摇曳唰拉拉作响。“忽如一夜骤雨来,稼穑茁壮万物开”,大雨或暴雨过后,几乎是一夜之间,被洗过的大地都勃发出无限生机。只要是周末,小伙伴们便会倾巢而出,带着哥哥用槐树条编的小筐篮,或是姐姐缝制的小布兜,直奔河堤——那是童年的“乐园”。有的用小棍儿捅下树干上的蝉蜕——这是一味上好的中药,临近收购站敞开全收,可以换回几毛钱,那时物价低廉,这些钱可是中一些用的;有的寻找蘑菇,尤其是“毛窝”——雨后的茅子草会在根部长出一串串小伞般草菇,用来做菜味道鲜美,会让味蕾回味无穷;有的在河边水浅的地方摸鱼捉虾,水边泥地挖嘎啦(蛤蛎)——回家妈妈会用清水“拔”掉蛤蛎壳上的泥沙然后用柴火大锅清炖,蘸着醋姜蒜吃味道鲜美之极;有的拨开密密的草棵寻找鸟巢鸟蛋……但刚下过雨的草是不能打回家的,牛羊吃了会拉肚子。
(通津新闸口/双玉摄影)
秋天到来,河水变得浑绿幽邃。“芦荻逢秋不悲寥,涟漪潺湲静听涛”,岸边芦苇已经长成一人多高,迎合秋风摇摆着雪白的苍穗,时有小鸟欢鸣弹飞而逝;水面波光粼粼,水下不时闪动水榨菜黝黑的身影,三五只蜻蜓在水上寻觅,偶一点水,荡出一圈圈小小的纹波;尽管被一片蒲草遮挡,三菱草还是努力挺直肥壮的菱形腰身,骄傲地晃着十字果穗;远处河面偶尔跳出一条大鱼,“噗通”又返入水中。
冬天时节,寒冷的北风把小河凝固,冰层足有一二尺深,厚厚的冰层把两岸之间变为“通途”。“朔风起处鸿雁渺,冰封雪河乐趣多”,在“孩子王”小岗的带领下,小伙伴们顶着凛冽寒风,或几个人一伙儿用冻得通红的皴手打“捻捻转”(木头削制的陀螺)——拿小鞭子抽打看谁转的圈数多;或在冰上刻一个圆,圆心放上木块,远远用短木棒瞄准,然后投掷,木棒在冰上旋转着击打木块,名曰“打枱”;或用破旧木板绑上棍子,自制“冰橇”,上座一人,来回推拉;或鞋底捆上硬塑料,仿作溜冰;偶尔听到托着长音“咔”炸凌的声音,吓得不顾寒冷赶忙趴到冰上静止不动;或跟随大人用钎子凿开坚冰,凿出圆洞,捞出冰渣,看下网捕鱼……冰河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小东河用自己的乳汁为人们无私地奉献着自己的滋养。
村里人洗衣服、饮牛马都离不开小东河。而河西岸紧挨着的就是菜园,那是村里上好的田地,人们用“泼斗子”从河中取水浇灌,河坡太高,往往在坡中间修一个池子,作为“中转站”,泼斗子就是半个椭圆形的笆斗,拴着四根数米长的苘麻绳子,一边两颗,使用时两个人要配合默契,分别攥着绳子头,一扬一放,一紧一抖,先从河里把水打到中转站,第二次再把水打到上边池子,清冽的水通过狭窄垄沟流到菜畦。
后来,村里的人们在老石桥的上游修建了一条堤坝,拦住了流淌的河水。修坝几乎动员了小村男女老少所有劳力,肩挑车推,筑起了一道百十米长、五六米高的土大坝。这样更有效解决了大片农田庄稼的用水问题,需要浇灌就坐上抽水机,直接把水引到渠里,方便快捷。“稼穑哪得茂如许,为有清流活水来”,正因此,田里的收成非常好。
(袤野涌麦浪/双玉摄影)
小东河也经历了一段兴衰史。
若干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冲垮了土坝。原来四五米的水深,变得只有齐腰深,水还在向下游流着。即便这样,还为人们带来了一场“盛宴”,全村齐上阵,邻村也“帮忙”,捉鱼的捉鱼,摸虾的摸虾。三哥是游泳高手,曾在浊浪滔天的汛期往返十几里横渡南排河,返回时已距离入水处数公里之遥,闻讯自不怠慢,加入到“秋收”大军行列。三哥经验丰富,专找浅坑或水草茂盛处,捉了满满一水桶螃蟹,个个籽肥膏满,乡亲们也各有收获。回家后,妈妈把蟹洗净,曾是名厨返乡的老爸做了一大锅清蒸河蟹,左邻右舍来分享,老爸专门挑了几只,派人给在临近农行营业所工作的大哥送去品尝。
即便如此,小村浇地也不犯愁——那条根治海河年代在村西修建的叫做西垄沟的长渠,可以从距离数里外的南排河引水浇地,而且这条渠至今还在发挥着作用。
(功勋西垄沟/双玉摄影)
溃坝后,小河没有了昔日的盛景。再后来,上游来的水逐渐变了颜色,不能再用了。两岸树伐掉了,荆棘遍地,杂草丛生,渐次荒凉。
直到几年前,人们又重新清淤开挖了小东河,栽上了槐榆杨柳,筑好河堤,小东河逐渐恢复了生机。
回想起来,离开故乡已经整整三十六年了,岁月如梭,人也从曾经的青少年变为须发渐染的中老年。尽管经历的许多事都忘怀了,但记忆中却始终忘不了故乡的一草一木,忘不了故乡的乡里乡亲,更忘不了曾经留下许多欢乐的小东河,甚至几回在梦里梦见小东河,和儿时的伙伴们依旧在河边打闹嬉笑。
(槐香印童趣/双玉摄影)
小东河流淌着绵绵乡愁。
少年不识愁滋味。而今,经过岁月的浸染,却时时有了牵肠挂肚的追忆,有时想,这就是乡愁么?可是,乡愁到底是什么?
(清风送离愁/双玉摄影)
乡愁是人心里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她仿佛是母亲系在你身上的一根线,无论游子走到何方,都深情地若有若无地牵挂着你、想念着你、拥抱着你。
乡愁也仿佛是缠绕你思绪魂牵梦萦河岸婆娑的杨柳枝,随风招手,飒瑟轻响,企盼归来。
乡愁还仿佛是流淌在你心底的一湾浅浅的东河水,那么清澈,那么潺湲,那么纯净。
乡愁是对故园深深的依赖、眷恋,乡愁是人们心系大地的根。
我想。
作者简介:李玉伟,中国金融作协、河北作协会员,硕士生导师,正高级经济师,在各类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词、报告文学、新闻作品等百万余字,出版报告文学集《动脉痕迹》及诗词集《微尘痕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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