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体)
杨崇德
第一日12022年10月2日,我乘坐长沙南至怀化南的第一班高铁(G6423次),清晨6点15出发,7点37回到怀化。
我85岁的老母亲,早就在怀化城里,对我望眼欲穿了。
7点40,弟弟开着车,载着母亲,来怀化南站迎接我。
母亲见了我,高兴得露出了她那口假牙,笑得直摆头。
尔后,我们驱车直奔三姐那间租居房,一起去吃早饭。
三姐租居房的过道里,正坐着她的小儿子方群,还有我故乡穷天的乡人友良老弟。
我把买给三姐的那箱酸奶,提进租居房时,一转身,又在简陋的厨房当口,碰到了穷天的乡人友胡子。
友胡子和我是同年,也是我儿时要好的玩伴之一。他现在在怀化城里当保安。此时,友胡子正蹲在锅子旁边,帮我三姐在炒鱼。满锅子碛哩雀罗的。
友胡子见到我,嘴巴裂得比天还宽,他兴奋地说:“崇德啊,你来得可真早!在外面稍坐一会,马上就要呷饭了!呷完饭,我们一起回穷天老家去!”
母亲正在给二姐打电话。
母亲耳朵越来越背,她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喊。母亲用她的老年机大声喊道:“花肚肚啊,代果已经从长沙回来了!今天,你去不去穷天啊?”
花肚肚是我二姐的名字,起得古里古怪的。据说,二姐小的时候,不小心被米汤烫到了肚子,烫花了肚皮,也就被喊成了花肚肚。
我一直为二姐这个丑里八怪的名字,深感惋惜。因为,她毕竟是个女人,名字上含了身体的某个部位,就显得太不雅致了。
好在二姐后来身份证上的名字,改成了杨长香。或许是她自己给改的。她可能已经意识到了丑名字的坏作用。
二姐在电话里询问大姐是否也去。
母亲很明确地告诉她说:“你大姐一下子又改变主意了,她也去呢!她正在屋里清理东西呢!”
母亲的口气,明显地变得兴奋起来了。因为大姐原来说她去不了,脱不开身。这多少让母亲有些失望。现在又志同道合起来了,所以,做母亲的,自然就有了一些成就感。
这样一来,我们六姊妹,除了小妹崇香今天要到长沙给她女儿搬新屋点灶火以外,其他五个,都愿意陪着母亲,在这美好的国庆假日里,一起回到故乡穷天,快快乐乐小住几天。
如果我的大妹今年三月没死的话,我相信,大妹崇梅今天她也一定会在同行之中!
穷天,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地方!
穷天,埋着我们至爱的老父亲!
回穷天小住几天,一直是母亲期盼和高兴的事情了。母亲早就盼着这一天的来临。
更何况,现在正是国庆假期,大家都可以丢开城里的繁忙琐事,不再去管孙儿孙女,给自己争得了一个绝对自由的时间和空间。
跟着母亲回穷天,我们一下子又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儿女时代!
2友良负责开他那辆银灰色的皮卡车,弟弟和大舅舅的满儿子春连,负责开各自的私家小车。
三台车,载着我们一大家人,以及在怀化过生活的几个穷天乡人,顶着这个比六月里还要酷热的大太阳,一起回故乡了。
我、友胡子、方群,还有方群那个肥胖小儿子,一同坐在友良的皮卡车上。
我们在前面开路了。
友良把他的皮卡车开得比小车还要快。两边的树木和房屋,把我们的眼睛都给闪花了。
车子快到我们四卧龙村时,友良侧着头对我说:“代果哥,我们要不要到竹沿头那条旅游路上去转一转?那条路正在修呢,我们可以从竹沿头村,一直开到我们穷天屋对面的白洲坡山顶上!站在山顶上,你就可以好生看一看我们穷天了!”
友良比我小七岁,按照我们穷天的辈分,我该叫他叔叔。可他现在却叫我哥。显然,对于这种乱了辈分的叫法,我是有点受宠若惊了。真是担当不起啊!
我说:“那也好,反正我有四十多年没到那个山头了。再说,我弟弟他们的车,开在后面,估计还没有过新建呢!”
新建,是我故乡穷天所在的镇名。而四卧龙呢,则是我故乡穷天所在的村名。我们穷天,过去只是一个生产队,现在统统叫做自然村了。
新建镇上的公路,已经修通了四十多年,现在变得更宽、更直了;四卧龙村的公路,也搭帮铜湾镇黄溪村开发了一个“飞龙瀑布”旅游景区,也于十多年前修好了,一修,就是高等级的。车子跑在新建镇上和四卧龙村上,都会像子弹一样快。
唯独我们穷天,处在高山之巅,悬崖峭壁的。一直以来,我们所走的,却是一条用锄头挖出来的岩土路。路的两边,茅草丛生,树木林立,道路坑坑洼洼。春天一落雨,岩土路上就会出现大大小小的渠沟,里面简直可以养鱼了。
为了穷天这条3.4公里的颠簸岩土路,两年前,我们多次向中方县人民政府反映情况。
领导们很是重视,但又十分惋惜地说,哎呀呀,只是太可惜了,你们所属的那个四卧龙村,又不是贫困村!要不然,你们穷天那条路呀,政府早就安排扶贫资金给解决了!
所以,我们穷天的这条路,也就成了中方县最后一条攻坚之路!
国庆前夕,县政府终于将我们穷天这条路的道路硬化方案批下来了!
政府主管部门同意:国庆期间,穷天的路,可以开工了!
这难道不是我们穷天人民迎接国庆的最大福利么?
感谢党!
感谢中方县人民政府!
3友良的皮卡车,刷哪刷哪地碾在比邻的竹沿头村那条尚未完工的旅游路上。
不多功夫,皮卡车就爬到了白洲坡的山顶上。
下了车,友良指着山下那个村子说:“代果哥,你好生看一看,下面就是我们穷天了!”
我鼓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好久才认我的故乡穷天来。
自从1986年参加工作,这个山头,我就从来没来过。山上的树,长高了,路边的草,长深了。从前那条砍柴的小路呢,已经变得无迹可寻了。
故乡的房屋,就在我的眼皮下面,它们零零散散地立在太阳坡的青山脚下。像人的肚皮上显露的那一块腰带。
太阳坡那座大山,看上去就像一头卧睡的黑熊。如果将屋边的田地当成是海的话,我们的房屋,就如同一条条紧密相连的乌篷船了。
在进村的拐弯处,高高家里的房子,却格外地显眼。主要是他家门口有个宽敞的水泥坪。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地发亮。
还有就是,高高家的屋门前,立着一根高高耸立的旗杆,旗杆顶上,飘扬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突然之间,我觉得我们穷天像一块红色根据地,有了一种革命的味道。
然而,站在白洲坡的山顶上,我却看不到一个行走的故乡人。甚至,也看不到一缕炊烟。
我的故乡,变得异常地安静。全然失去了往日的人气。
故乡的儿女们,为了更轻松的劳作,已经纷纷走出了故乡。这难道不是故乡那条艰难之路造成的么?谁愿意无缘无故地离开故乡呢?
故乡的稻田,大都处在荒芜之中。能够继续当作稻田使用的,分明已经收完了中稻。田里的禾墩,黄橙橙的。有人在收割完的一些稻田里放过火,留下了一团一团的黑色。这与四周高山的金秋颜色,有些不和协了。
我也分辨不出我脚下这个白洲坡的真实骨架来。这里的山顶之上,已变成了旅游公路的基本雏形。挖土机正在前面挖山,哐光哐光的;碎石机却在后面碎石,轰隆轰隆的。
友良告诉我说:“这里,就是我们白洲坡的正山头。那个丰水坡水库,就在前面那个山头的下面。你好生看一看,左边这个顶上——长着几棵死松树的山顶,就是我们的九坡坳上了!”
我望着左边那个尖尖的山顶,惊叹不已。因为,这个九坡坳上,是我们穷天村的标志性山头!
它像一个数千年的老佛爷,一直坐在我们的屋对面,审视着我们这些子子孙孙们。它的延伸处,又像一道天然屏障,把我们穷天自然村与比邻的半坡田自然村给完全隔开。它的胸前,就是我们穷天;它的背部,则是竹沿头村的半坡田自然村。
雄伟的九坡坳上,高耸入云。它顶峰上面那几棵千年古松,如果不是半坡田村的人烧田坎失了火,烧到这里,我估计,那几棵千年古松,还会在岁月的长河中郁郁葱葱,一直年轻着。
只可惜,那几棵长不高的千年古松被烧死了,但它们依然挺拔着,完全没有倒下去的意思。那几棵死去的低矮古松,它们的枝儿,舒展着,挓挲着,像人的手掌,托着头上那片蓝天,像是在呼唤,在呐喊……
反正,在我穿开裆裤的时候,九坡坳上就是这般神奇的展示着!它告诉我们:什么是威严?什么是风雨不动安如山!
故乡的九坡坳上啊,代表着一种神奇的力量!
4皮卡车原路返回到比邻的竹沿头村,再返回到我们的四卧龙村。顺着那条杂草丛生的坑洼岩土路,我们一路颠簸地来到故乡。
故乡静寂寂的。像是在熟睡。
下车的时候,崩檀叔光着他的上半身,从屋后门里钻了出来。他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他说:“崇德啊,你今天怎么来穷天了?你来得正是时候,你老弟那个鱼塘里的水呀,都快干完了,正好可以回来捉鱼了!”
大舅舅的儿子春连已经到了。他正坐在我们屋脚下友明叔的房子旁边。春连没有我家的钥匙,他只能坐在那里休息。
弟弟的车却还没来。
春连说:“崇喜哥他们,可能还在新建街上买东西呢。”
我也没带我家老屋的钥匙。
钥匙在母亲手里。母亲和大姐、二姐、三姐以及弟弟他们,还在新建镇上买菜、买生活用品。这么多人回来小住几天,家里什么都没有,吃的,用的,全都需要买好。
我也走到友明叔的屋脚边。
友明叔见我大老远从长沙来了,急忙搬出一张高脚凳,要我坐下来休息休息。
友良却坐不住,他跑到友明叔屋下面的水井里,喝了几口井水。友良抹着嘴巴,对我说:“哎呀呀,穷天虽然穷,但这口井水呀,又冰又甜!喝上几口,肚子里面,凉快休了!”
我也跑下去喝井水。
只见水井旁边,放着两个带把的小竹筒。我一下子就感受到故乡的风味来了。小时候,去山上砍柴,走到有泉水的田边,或者山涧,往往会看到一个小竹筒,要么就是半边碗,放在泉水旁边,供行人饮用。这是故乡人习惯的行善之举啊!碰到这种情况,喝水之前,我们都会说声“谢谢”。
我拿着小竹筒,在心里说了声“谢谢”。然后,舀了一筒井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故乡的泉水,一流进我的肠胃,我就觉得故乡一下子钻进了心底。凉爽爽的,乐滋滋的,甜蜜蜜的。
友良一听到我弟弟那个鱼塘快干了,就立马就从友明叔家里,找出一把捞鱼的网兜,扛在肩上,径直去了友明家的茅厕旁边。只见他逃过茅草水沟,站到了我弟弟的鱼塘坝上。
我顺着友明叔的屋脚,一路走过去。
弟弟那口鱼塘,水干得只剩一洼小池了。水面黄橙橙的,像一塘金子。
鱼塘四周,已经露出了一大片淤泥。大片大片的淤泥,早被太阳晒成了灰白色。
三姐那个胖孙子,也飞快地奔了过来。
他紧靠在友明家的茅厕门板旁边,手舞足蹈,兴奋无比。
我要他别靠着茅厕门板,脏死了。他却不听。反而抓起门板前后扇起来了。
一股陈年的大粪味,从茅厕里飘了出来。
我立刻退了出来。我直接来到友明叔屋边的空隙处。
我家老屋与友明叔的房子,上下相邻。
这时,我看到了我家那幢被桐油油得黑漆漆的老屋。
那是父亲留给我们的财富。父亲走了,这幢老屋,也就长年锁着。
此时,友良已经网到了一条草鱼。巴掌宽,头很大,身子却小,它那个尖叉的尾巴,就像鲁智深手里的禅杖戒刀。鱼在网兜里挣扎着。
草鱼已经长成了雄鱼模样,看来,这条鱼一定是在这里忍饥挨饿很久了。
弟弟常年生活在城里,老屋又没人住,鱼塘更没人看管,这鱼怎么不会长成这个怪样子呢?
友良将那条可怜的草鱼,网到水井下面那口菜水井里。
草鱼获得了清澈的井水,顿时就变得欢快起来。围着水井,转了几圈,然后,静静地浮在水中央,不断地张合着嘴,像是在说“谢谢”。
5弟弟的车,灰尘扑扑地跑过来了。
一拨人从车里钻出来,提的提,扛的扛,大包小包,大袋小袋,直接往我们的老屋走去。
打开我家老屋中堂的门,里面满是灰尘。再开房门,房里也是一股久违的陈味。
父亲的遗像,就挂在房门旁边。父亲慈祥地注视着我们,似乎在说:你们今天也回穷天来看一看啊?
打开灶屋后门,屋后的水沟旁边,全都长满了杂草。它们经历了这个特别的干秋,也过早地枯黄了。
拧一下水沟旁边那个用布包着的白色塑料水龙头,一股清澈的山间水,哗哗地流了出来。还好,这么干的天气,这条山间自来水,竟然还没有断流。
围绕这个家,大家开始分头行动了。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拖的拖,抹的抹。我们要把故乡的老屋,打理得充满人气、充满光辉来!
我家屋门口的过道上,此时正坐着从怀化一道而来的乡人友良、友胡子、西瓜、报童,还有大舅的儿子春连、友明叔的儿子金龙。
大家在议论着今天的晚餐。
主要是请四卧龙村的支书和剥落形的王子过来吃晚饭,重点商量我们穷天明天修路开工的事。
我们的路,从剥落形自然村爬行过来。要落实县政府的施工方案,必须将现在的狭小岩土路,扩大成五米宽的水泥路,路基总体宽度要达到八米。
这就多少要占用剥落形村一些村民的山和地。
剥落形有几个人以为我们穷天挖到金矿了,纷纷狮子大开口。巴掌宽的一块荒地,要几万;几棵小树木,要几十万。
他们或许不知道,我们穷天这条路,政府只管路面补偿,五米宽的水泥路面,每公里,补三十八万,而且要等到施工验收以后才能到位。政府主管部门不管改道的路基动工,只负责道路规划,改道所产生的一切纠纷,全由我们穷天人自己来协商解决。
说实话,为了这条山路的水泥硬化,政府已经相当支持了,我们穷天人也已经费尽心血了。前期修路的所有资金,都是我们穷天人暂时垫支,甚至连穷天嫁出去的女子们,也在解囊捐助。
现在,同村异组的剥落形人,却要喊出高价,这无异于让我们这条艰难之路,变得更加难于上青天了!
所以,就有必要请村支书和镇干部王子过来,好好地呷一顿饭,喝几杯酒。
村支书是一村的最高长官,而且他又是剥落形自然村的人。
为什么要请王子呢?王子年纪比村支书大得多,也是剥落形的人。关键是,王子一直在新建镇畜牧站工作,见世面的时间很长,嘴巴子更会讲,逻辑也还清晰,他在剥落形自然村的威望,简直要盖过村支书。
请他们来穷天呷饭喝酒,听一听我们穷天人的艰难困苦,听一听我们穷天人对这条路的无限期望。然后,再请他们跟剥落形那几个“要价高”的父老乡亲们,好好解释解释,别要价太高了,别雁过拔毛了,也要体量体量一下我们穷天人的难,放我们穷天人一条生路。
都是一个村的人,为什么不高抬贵手呢?
6大家决定,宴请就放在高高家里举行。
友良领着我,去高高家里看一看,和他对接一下晚宴的具体事项。
走到眨巴眼叔的屋门边,友良从他的皮卡车上卸下来一个崭新的大鼓,他告诉我说:“这是春喜赞助的,为我们村子买了一个新鼓。”
我知道,这是村子里死人的时候专用的乐器了。以前,好像还有一面锣的。锣鼓一响,就召示村子里死人了。我远离故乡,很少有时间回来参加乡人的葬礼。不过,每走一个乡人,我会拿出几百元钱的,权当是请人出力了。
可以得知,村里那个鼓已经被打破了,在它的鼓皮声中,也不知道送走了多少父老乡亲。
还是后辈春喜知事啊,他在独家赞助。
我想帮友良抬那个鼓。
友良说:“不用帮忙的,这鼓看起来很大,其实很轻的,我一个人就行了。”
友良把那个大鼓高高地举了起来,直接举到了春喜爹的猪栏楼上。
高高家门口红旗招展。
我喊了几声“高高”。
没有人应。
却蹿出来一条大黑狗,它的脖子上面,还搁了几根稻草,可能是到田里玩耍过吧。
大黑狗对着我叫,龇牙裂齿的,声音很低沉,也很空旷。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嘴里仍在喊:高高、高高——
没人应,狗又这么凶。我和友良只得折了回去。
友良说:“那条黑狗,是瓦崽叔的。高高家里没喂狗。”
瓦崽叔是我的直系叔叔,家住在我屋右侧的山腰上。这条黑狗可能是来觅食的。竟然在别人家里还那么凶,如果真到瓦崽叔屋里去,那它还不会飞起来?
我们穷天一共52幢瓦房,235个村民。现在居家开伙的,可能不到12户。家里无人居住,当然就没有剩饭剩菜之类,更没有骨头了。所以,狗们也就不去光顾,只找有人烟的地方去。
那条大黑狗终究没有追过来。我估计,它已经远远地闻到我身上故乡的气息了。
7为了表示我们穷天人的真诚厚意,我们打算用穷天水库里最新鲜、最干净的鱼,来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镇领导和村领导。
穷天只有两座山间水库,都是我父亲当队长时修筑的。一座叫丰水坡水库,那里面的水太冷,长不大什么鱼;另一座叫寨家坪水库,就在我们生产队的老晒谷坪下面。我们穷天田垅里的水,都往这座水库里流,冲下去的泥草较多,适合养鱼。
寨家坪水库现在由贤庭叔、贤争叔、崩檀叔三家共同承包着。据说,他们放了些小鱼进去,而且三四年没捞了。应该有鱼!
但是,去寨家坪水库的那条路,已经多年没有人行走了,已经彻底荒芜。
我们一伙人再次去了高高家,落实晚餐吃鱼的事情。
这一次,高高钻出来了。原来,他在房间里看电视。
高高是我小学到初中的同班同学,后来当过兵,再后来就在铁路上工作。
高高已经退休两年多了,他一直舍不得我们穷天老家。高高是有远见的人,他将城里人废弃的一些沙发、凳子、席梦思、瓷砖、铝合金栏干等物件,一车一车地远到穷天老家。他现在已经把他那幢木屋,打造成了一栋别样的别墅来了。
更让人敬仰的是,高高还花了八百六十块钱,买了一根十几米长的铝合金旗杆,上面挂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
高高说他是个军人,对五星红旗有着一种本能的爱。重大节日里,高高还要和他老婆正正规规地出来升国旗呢!
真是让人感动!
贤庭叔的小儿子报童说:“今晚要呷鱼,就干脆到寨家坪水库里去捞算了!反正,我爹也是其中一个承包人。我就为我爹作这个主了。”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也是大家原来心照不宣的事!
友良说:“那是不是还要征求一下贤争哥和崩檀哥他们两个人的意见呢?他们两个,也是水库的合伙承包人啊。”
高高说:“贤争叔不在家里,他去了怀化。崩檀叔好说话,到时候,我跟他们两个说一说,都是为了穷天修路的事,他们两个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太阳越过亭午的时候,我们八个穷天男人,手持柴刀,肩扛鱼网,为了今天的晚宴,一起到寨家坪水库捞鱼去了。
路过生产队时期的晒谷坪,这里已经荒得不成样子。到处是茅草,到处是杂树,到处是藤蔓。
顺着晒谷坪下面那条昔日的小土路,我们一步一步地向寨家坪水库摸去。
大家一边在慢慢停停地往下面伸脚,一边都在感叹着这岁月的骤变。儿时,这里的路虽然小,但路上的岩石都被人踩得光溜溜的。夏日里,男孩子们几乎要在这条路上,至少踩两个来回。砍柴时,踩一个来回;晚上到水库里洗澡时,又踩一个来回。然而现在,我们却在高深茂密的芭茅丛里,躬着腰,攀着藤,慢慢钻移,像是在山间寻觅野猪的脚印一样。
8终于看到寨家坪水库了!
它看上去,就像一块长长的鞋垫。两边的树木和杂草,张牙舞爪地侵蚀着水面。
好不容易钻到了水库的堤坝上,我惊讶不已:这哪里像过去那个土石紧筑的堤坝呀?这分明就是一块葛藤缠绕的荒芜地!如果不是下面那泓黑绿绿的水,静静地平布着,我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魂牵梦萦的寨家坪水库了!
站在水库的出水口,八个大男人开始脱衣服。
贤来叔的小儿子崇华,是第一个下水的。
崇华本来是年初去了湛江,在海边喂生蚝。国庆到来之际,他千里迢迢开车回来,就是舍不得故乡,舍不得穷天这帮穷男人们。崇华算得上是穷天最会捉鱼的人了。没去湛江之前,水库边、山溪里,经常会有他的身影。
我们这次用的是干网。崇华扯着网的一头,像水蛇一样,在里面游,边游边拉。嘴里还不停地呼着水,又像是水牛在洗澡。
友胡子和友良两个人,站在引水道口上,搂着干网,在慢慢地放线。
我脱光衣服,试探性地踩着那些坚硬的石子,摇摇摆摆地走过去。
少有的干旱,已经让这座水库消瘦荒凉得不成样子了。
我“噗”地一下,钻入水中。只觉得,脚板冰凉冰凉的。我似乎踩出了儿时的味道。
水齐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嘴里吐着齐脸的水,踩着,划着,浮着,慢慢向中心游去。
这时,站在岸上的金龙告诉我们说:“四年前,这个水库放水时,我爹在这里摸到四百多斤田螺。董董摸得更多,有五百多斤。那一次,大家一共从这里摸出一千多斤田螺!”
金龙的意思很明显:这里,不仅有大鱼,而且还有很多田螺呢!
田螺可是个好东西!虽然吃多了,肚子里要生风。但是,铜湾街上的田螺,已经卖到了八块一斤!而且都是田里的田螺呢,哪有这水库里的田螺干净、有营养呢?
于是,大家纷纷往水库周边靠。大家要去摸田螺了。
真的有田螺呢!
友胡子已经摸到了两个田螺,他把手举得高高的。
我也急忙向堤坝游去,踩稳了脚,俯下身子,就开始摸。
我也迅速摸到了两个田螺,而且是一手摸到的。看来,这里真的是田螺们的故乡了。
弟弟快速地游过来,他手里捏着一叠塑料袋,给每人分发,鼓励大家放肆摸田螺。说不定,今晚大家还有一餐田螺吃了!
越来越多的人在宣布自己摸的战绩。
友胡子攀在对面的石头上,在骂:妈妈的X,我只摸到了两个!看来,这里的田螺,肯定被人摸过了!
半个多小时下来,我们八个大男人,一共摸到了大约七八斤田螺。
上了岸,休息一阵后,崇华宣布收鱼网了。
大家都在想:有崇华在,今天不愁网不到鱼了!
9干网已收到了一半,水面上,仍然还是静悄悄的。
报童说:“崇华,如果今天网不到鱼,你就自己到董董家的鱼塘里去弄鱼吧!反正,今天晚上,主菜就是鱼了!”
崇华眯笑了一下,噜了噜他那张尖尖的嘴,说:“急什么罗?我又不是第一次弄鱼!生蚝那么讲究,我半个月就摸到了它的习性。鱼这东西,就更好弄了。”
正说着,收网的友良就开始报料了,他扬了一下手,很郑重地说:“别吵,别吵!网越来越重了,估计前面应该有鱼了!”
话音刚落,水面“啪”地响了一声。
哈哈,是一条大鱼!肚子都是白的,正在那里用劲呢!
终于拉出来一条,是个大头雄鱼。足有六七斤!
岸上的人都笑了。
六七斤,喝酒的人已经够吃了。呷饭的人,就只能喝点汤。
慢慢再拉,竟然又拉出来一条。同样是大头雄鱼。看样子更大,七八斤吧!
金龙开始给大家散烟,他第一个散的是崇华。毕竟,没有崇华,哪想搞到鱼呢?
在崇华抽烟的过程中,又拉出来两条大雄鱼。
崇华说:“三条大鱼已经足够了,两桌子人,吃不完的。干脆把最后那条给放了吧!”
有人坚决不同意,鱼又不是肥肉,哪有吃不完的呢?
事情就是那么应验!收第四条鱼时,那条鱼在网里翻跳了几下,友胡子和友良都做好了擒拿的准备,但还是被它给跳出去了。真是应了崇华那句话,自己把自己给放走了。
总的说来,成效不错:三条大雄鱼,足有二十来斤重。
今天的晚宴,咱们可是足足有“鱼”了!
106点多钟,负责开车接领导的人打来电话说:村支书临时有事,他不来了;王子答应来,半个小时就到!
晚宴的大致菜谱是:杀两只鸭,煮一大锅鱼,炒几碗蛋辣椒,再弄两个小菜。
忙得高高夫妻俩满头是汗。
锅子里的鱼,正在咕咕咕地冒油泡。
弟弟派人喊来了村子里的长辈贤来叔俩口子、贤庭叔俩口子。
摆了两个大桌子,一个桌子坐呷饭的,一个桌子坐喝酒的。
晚宴正式开始了!
春喜、友胡子、友良、高高他们几个,稍微有点酒量,就重点陪镇干部王子喝酒。
王子大名叫杨贤伟,也不知怎么被叫成了王子。外人听起来,以为是童话里的王子——王爷的儿子。王子哥哥是我的小学老师,野名叫黑子。一个王子,一个黑子,在我们故乡,就是“狗儿”的叫法了。我估计,一定是我的这位老同学,小的时候,相当地调皮,和王子狗一样无法无天,所以就被叫成了王子。他这个野名字,几乎完全盖过了他的书名。
王子与我和高高都是小学时的同学。
王子见了我们,甚是高兴。几杯酒落肚,王子那股昔日的同学情,也就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了。
王子裂着他那宽厚嘴唇,笑嘻嘻地说道:“崇德啊,你小的时候,可是闷声闷气的。但是,一旦有人把你惹毛了,你比恶狗还要凶狠!”
酒还没喝几杯,王子就开始揭起我的短来了。
我敬了这个镇干部老同学一杯水酒。
王子继续补充说:“崇德啊,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放学,我不许你从我们剥落形路过。我在路上把你拦着。你急了,拿起一块岩坨,崩的一家伙,就砸到我的脚指娘上。我搂起脚,只喊哎哟。你还记得吗?”
我大吃一惊,小学时候的事情,我多半都是记得的。尤其是做过伤害人的事。我似乎隐隐约约地记起来了。我端着一杯井水,继续当酒。我要再敬一敬我的老同学王子。实在是对不起了!
我端着酒杯说:“老同学啊,过去的事情,都是小孩子所为,你可千万不要记在心上啊!我这杯水酒,就权当作陪当年鲁莽行为的不是了!喝吧!”
王子哈哈大笑。
11紧接着,王子又说起高高的事情来了。
王子说:“高高啊,当年,我也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情。你妈妈后来一看到我,就开骂。”
高高说:“是什么事呢?我可记不起了。”
王子主动喝了一口酒,然后,笑嘻嘻地说:“那时,我们都在四卧龙读小学,你坐在我前面。你老是把头昂在我的课桌上。我很是烦燥。有一次,我就找了一根铁丝,在桌子上面使劲地掏,等我把铁丝掏热了,就赶紧将它贴在你后脑壳的脖子上。哈哈!你哎哟哎哟地叫。后来一看,那根滚热的铁丝,把你的脖子都烫红了,就差没有冒烟雾了!哈哈!哈哈!后来,你妈一碰到我,就骂,把我骂得半死呢!”
高高笑了笑,也不计较什么,就和王子来了一杯。
春喜本来在成都工作和生活。他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后生了。完全靠自己爬到石油公司副老总的位子上。春喜不仅是个孝子,故乡情结也很浓,只要有时间,他会常回穷天看看的。春喜这次回来,基本上是属于突击行动了,他最后一个到来。
春喜的酒量,是属于跑世界的那个量。他在领导的位子上,酒量真是一年一个样。春喜代表着我们穷天人,重重地敬了王子三大杯。
贤庭叔代表穷天的长者,也开始说话了。
贤庭叔说话虽然有些结巴,但全然不影响他的口才。他说:“王子老弟啊,明天呢,我们穷天的公路硬化工程,就要开工了。你们剥落形的人,好像还有那么几个,想趁机发点小财。这也就太不给村里人面子了。”
王子张着嘴巴在听。
贤庭叔继续说:“能够适当补偿一点的,我们会尽量考虑,但是,这钱也是很有限啊!毕竟,修这条路的钱,是先由我们穷天人自己垫付的,政府一分钱也没下来。政府等工程完工后,也只按很低的标准,补偿那么一点点。所以啊,希望你们那里的人,也要多多理解,多多支持。都是一个村的人,总不能让我们穷天人苦一辈子吧?你们剥落形离大队比较近,早就享受到了交通便利的实惠了。因此,也就希望你王子老弟,多跟你们剥落形的人劝导劝导,千万不要牙齿根根长得太长,要价太高了。”
贤庭叔差不多已经把今天的晚宴主题,给大张旗鼓地揭明了。
我的老同学王子,不愧是在镇政府畜牧站工作三十多年的王子,虽然喝了六七杯酒,但他心里还是相当地清楚。他表示:穷天修路,是件利在子孙、功垂千秋的大事。既然县政府的道路固化方案,都已经批下来了,我作为镇干部,将全力支持,拥护政府的决定,做好解释和劝导工作。
更让人佩服的是,贤庭叔不仅句句撮中要害,而且出口成诗了!贤庭叔不紧不慢地说:“王子老弟啊,老古套里有一句话,说——行短亏心自思平,休生心机害他人。只觉便宜自随心,天公自有安排处。十分真心是五分,留与五分给儿孙。若是十分都失信,后代子孙不如人!”
贤庭叔又将他的古诗,大致地解释了一番,意思是:做人不能太亏心,做人不能害人弄人。
王子作为镇干部,自然很赞赏古人之言了,他说:“穷天修路的事,对于剥落形极个别思想有问题、两眼只看钱的人,他们是理解不了贤庭哥这句古训的,咱们还是要对极个别的人,单独登门去解释。我相信,我们剥落形的人,脑壳一定不是岩砣,只要解释清楚了,他们一定会服从大局的。再说,谁又敢阻挠政府的决定呢?是不是?哈哈!”
与王子一同上来的那位戴眼镜的风水爱好者,仔细地看了看日期,说:“明天的日子啊,很好!可以破土!不过,最好的时辰,我已经仔细地看了,应该是在上午九点之后!”
12夜幕早已笼罩了故乡。
故乡也变得愈加寂静了。
房屋的四面,那一座座山峰,那一片片林木,全都淹没在夜色里。
宛延相连的山峰,似醉汉,似贵妃......
站立在田边村舍的那几盏太阳能路灯,也都朦朦胧胧地亮了起来。个个像路人,提着灯,探着路,似行走,又似在凝望。
在村口的最西边,在那个远远的山峰豁口里,却冒出一线蓝光。那应该是怀化城里洒露出的一线辉煌。
夜空里,半边月亮高悬着,显得那么深隧,那么遥远。
院子里的狗却忘了夜吠。它们全聚集在今晚的盛宴桌下。
高高屋前的两桌晚宴,一桌已经离席。另一桌正在高兴地喧哗着。
这里,不时地传出一阵阵的笑声。
或许是我们的笑,惊动了山间熟睡的鸟儿,它们时不时地尖叫几声,清脆而又甜美。
鸟儿像是在夜歌,像是在祝福。
明天,故乡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2022年10月2日夜,写于故乡穷天。2022年10月17日,修改于长沙家中)
(请看续文《回乡六日》(第二日))关于本纪实作品的两点声明:
1、本纪实作品系本人在今年国庆期间回故乡小住的文字散记。其内容及人物均真实存在。读者若想阅读本人其他文字作品,可在微信上搜索并关注《崇德随笔》微信公众号,即可阅读。
2、本作品特推荐给“齐鲁壹号”平台作为首发,谢绝网上某些写家未经本人同意,擅自将本作品拖到其个人账号上进行转发,以为其赚取所谓的流量。对此,本人将保留法律诉讼的权利。
作者简介:
杨崇德,男,1965年10月出生,湖南怀化市中方县人。1995年加入湖南省作协。曾在全国两百多家报纸、期刊上发表文学作品近千篇。数百篇被《作家文摘》、《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杂文选刊》、《读者》、《故事会》等刊物转载。上世纪,本人曾被《微型小说选刊》列为“微型小说百家”之一。2010前后,本人出版了文学作品集《故乡的云朵》、《冬天的生活》、《丛林狼》、《麻麻亮的天》等。有作品曾获《小说选刊》2014-2015年度“读者最佳印象奖”。有作品被译成德文,在德国出版发行。有数篇作品被全国50多所重点中学选为语文考试分析试题。本人系中国农业银行作家协会理事,现任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
壹点号崇德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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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季夏
编辑| 季夏
“我找到祖先的家乡啦!”
2022年,一个网名叫“台灣賴賴”的网友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个寻根问祖的帖子。当时她的手里只有一个清朝时期的古老地址,所以并未对此抱有太大希望。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众多网友纷纷为其出谋划策,其中,一位来自福建漳州的年轻网友更是给出了十分详细的分析。
在多方的共同帮助下,这位台湾同胞迎来了人生中最难忘的一次旅行,一条断了300多年的线也由此再度连接起来……
1.一个寻根贴引发的故事赖赖自小从台湾云林长大,2019年,31岁的她来到北京从事医药研发工作。这些年,赖赖见识了北京的繁华与古朴,在愈发喜爱这个城市的同时,她对大陆的其他城市也充满了好奇。
2022年9月初,赖赖决定趁中秋节放假,到福建厦门玩一玩。之后,她便把这个计划打电话告诉了远在云林的父亲。
父亲得知此事后沉思了片刻,而后突然对女儿说:“你去看看祖先的家吧……”
赖赖猛然回想起父亲曾经说过,他们家的祖籍就是福建,祖先是在清朝时期迁往台湾的。
如果能借着这次旅行找到祖先的家,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可是,赖赖只知道祖籍是福建,但是具体在福建哪个位置就不知道了。
要知道福建省的陆地面积达12.4万平方公里,有11个县级市、31个市辖区和42个县,对于寻根问祖这件事,赖赖着实没有头绪。
赖父知晓女儿的难处,于是他专门翻阅了族谱,随后发来了一张图片,上面有一行字,内容是“原籍福建省漳州府平和县深田泸溪社人氏”。
这是一个清朝时期的古老地址,如今时过境迁,很多地名都发生了变化,赖赖能够凭此找到祖籍所在地吗?
虽然赖赖自己都觉得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打开手机软件进行了查询。遗憾的是,她并未查到这一地址。
赖赖长叹一声,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嘛!她本想放弃,但是脑海中又回想起父亲常常说的一句话:“人生在世,要慎终追远,要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这样才不至于像风中飘叶……”
如今网络科技发达,信息传播迅速,不少人在生活中遇到了难题都会选择上网求助。赖赖怀着一丝丝希望再次拿起了手机,随后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一个寻根问祖的帖子。
帖子刚发出去没几分钟,她的手机就不断有消息传来。众多网友纷纷提出自己的建议,这份热情令赖赖感动不已,与此同时,她在寻根方向上也渐渐明朗起来。
有的网友认为,这个清朝地址应该指的是平和县芦溪镇,但是也有网友提出,此地有可能是平和县坂仔镇心田村。
到底是芦溪镇还是坂仔镇?赖赖一时间犯了难,就在此时,一个网名为“陈不二”的平和县网友给出了一份极其专业的分析!
众所周知,族谱是一本记载着一个家族的世系繁衍及重要人物事迹的特殊文献。它回答了人们“我是谁,从哪里来?”的问题,不论岁月变迁,只要打开族谱,就可以看见血脉的延续。
而在科技进步的今天,原本厚重的族谱也衍生出了电子版。
该网友先是查询了赖氏族谱资料,之后又查询了平和县志。最终,他了解到,在清朝康熙年间,福建等地实行“乡社制”,县下面设乡,乡下面有社。
如今已经可以确定赖赖的祖籍就在漳州平和县,而深田(乡)泸溪社的位置就是坂仔镇心田村。这是因为在闽南语中,“深田”与“心田”的发音极为相似。
赖氏大族谱中记载,在清朝时期,的确有一些宗亲前往台湾发展,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心田村的。
于是该网友便建议赖赖前往坂仔镇的心田村寻根访祖。
看到这一评论,赖赖的心中又惊又喜,她连忙回复道:“雖然有很多人說是蘆溪鎮,但看完你的分析,感覺在坂仔心田的機率更高!”
之后,又有一名平和县网友帮助赖赖与心田村村委会取得了联系。在村委会的帮助下,赖赖又联系到了赖氏家庙的秘书长和会长。
赖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古老的地址,一个简单的帖子,居然能够引来这么多人的热情相助。
2.一场奇妙又温馨的寻根之旅9月9日,中秋节前夕,赖赖坐高铁来到漳州市,而后又乘坐汽车前往平和县坂仔镇心田村。一路上,她的心情既兴奋又忐忑,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赖赖十分热爱旅游,她曾去过许多城市,感受过各种各样的文化,但是这一次的旅行却不同于以往的新鲜感,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迎面扑来。
明明是第一次来,赖赖却感觉十分亲切,因为这里的建筑、闽南话的口音都和云林特别像,简直就像回到了老家一样。
到了心田村之后,赖赖走下了车,映入眼帘的是党支部委员赖春生和赖氏宗亲们热情洋溢的笑脸,原来他们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听说有台湾同胞想来寻根,众人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赖春生委员还主动为赖赖,联系了心田叔颖文化两岸研究会会长赖健民和秘书长赖瀚钟。
在这二人赶到后,赖赖拿出先前父亲发来的台湾赖氏族谱的文档。赖瀚钟在这上面看到了“和邑”二字,心里顿时就明白了。
原来,旧时,平和被称为“和邑”,在清朝康熙20多年时,心田村一共有93位赖氏祖先坐船从心田村出发,他们跨越海峡,最终抵达台湾,而赖赖的祖先就是其中之一。
祖先到台湾云林后并没有忘记福建老家,他们与祖地的联系交流十分密切,而且每一代都有宗亲做族谱的修订工作。
之后,赖瀚钟拿出了他整理的赖氏心田族裔祖遗手抄本《赖氏谱牒拾遗》,上面明确地记载着:“14世登芳公,迁居台湾云林,原籍心田”。
“登芳”正是赖赖迁台祖先的名字,此人的名字也被记在了台湾的族谱上。虽然是意料之内,但是在得到确切结果之时,赖赖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开心。
在与赖瀚钟交谈的过程中,赖赖惊讶地发现,他们竟然都是第22世,属于同辈人。这种奇妙的缘分让赖赖的脸上堆满了喜悦,她高兴地说道:“太有缘了,我应该称呼您一声‘大哥’!”
此言一出,二人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气氛欢快地犹如一家人唠嗑一样。
到了正午,宗亲们还热情地为赖赖安排了丰盛的午餐。谈笑间,赖赖还得知,心田赖氏早在明朝嘉靖万历年间就陆陆续续地前往台湾谋生,到了乾隆55年,心田赖氏已经遍布了台湾各地。
心田村内有一处重要古迹,名叫“心田宫”,它始建于元末至正年间,里面供奉着在闽台两地有广泛信众的保生大帝。
宗族信仰对古人的影响颇大,心田村有“心田宫”,台湾也有“元保宫”,该建筑正是迁居台中的心田赖氏后裔共同建立的。
听到这里,赖赖迫不及待地来到心田宫参观。古老的心田宫保存完好,香火旺盛,斑驳的院墙,雕花的窗棂向她诉说着风雨的洗礼和岁月的沧桑。
随后,赖赖还在众人的引领下又参访了一个重要建筑。在门口,她看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心田赖氏家廟(庙)”,旁边还有一行小字“1998年9月立,平和县人民政府,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看到赖氏家庙被保存得如此完好,赖赖的心里颇为感动。她连忙与父亲进行视频电话,兴奋地分享着这个极大的喜悦。
一湾浅浅的海峡,阻隔不断宗亲藏在“心田”的深厚情谊;一个陌生的地址,满载着祖辈对落叶归根的殷切期盼。
几百年风雨过去,赖氏后裔终于寻到了祖先最初出发地,看着视频中的另一番风景,赖父的心中感慨万分,眼眶里不禁盈满了激动的泪水……
3.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赖赖为顺利找到祖籍而欣慰,同时也为宗亲们的热情好客而感动。然而,宗亲们却告诉她,其实她并不是第一个回来寻根的赖氏后裔。
虽然台湾的心田赖氏后裔已经超过祖地,但是人们寻根问祖的情怀却一直都在。
漂泊万里,犹知故土。这种情怀沉淀在灵魂深处,流淌在血液之中,印刻在基因里面,它是一种情感,一种品质,一种传统,一种文化,它已经成为了每位赖氏后裔生命中的一部分。
在两岸互通往来之后,心田宫每年都会接待来自台湾的宗亲。那年月,心田村并不富裕,村里的房屋大多是浑黄的土墙和鱼鳞般的黑瓦,孩子们连个像样的学校都没有。
不得不说,血脉的力量是伟大的,不管大家分开多久,有困难时都会互相帮助。来到心田村的台湾宗亲见状,二话不说便积极主动地伸出了援手。
他们帮助村里建祖庙、建神庙、盖学校,还为孩子们买书和纸笔。近40年来,来心田村的台湾宗亲团体和个人约200多起、人次多达3000以上,公益款项累计达400多万人民币。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心田村也在奋力前行。如今家家户户的日子变好了,村里的门户也焕然一新,对于每年回村祭祖的台湾宗亲,人们也总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去热情迎接。
在上个月,心田村被福建省台联授予“海峡两岸民间交流基地(同名同宗村)”荣誉称号。
悠悠村落,就这样让时间打磨着。赖赖走在阴凉的小巷里,两边崭新的木门、石门、铁门比比皆是,间或还冒出来几幢小洋楼。看来,心田村跟以前相比,确实有了不小的改变。
心田之旅是她经历的最棒的一趟旅行,小小的一个村庄承载着赖氏子孙300多年时空辗转的一个念想。赖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带着父母来心田村祭祖!
当天晚上,赖赖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她虽然身体有些乏累,但是精神却依旧兴奋。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打开一看,是一份非常详细的心田村赖氏族谱的表格!
赖赖惊喜万分,她感叹道:“断了300多年的线再度连接起来了……”
族谱是枝,人们是叶,中国的文化如何传承,其实就是这些枝枝叶叶。中国人的血液里就有家国情怀,无论飞得再远,他们总是会记住自己的根在哪里。
这一趟旅行,赖赖不仅走访了祖先住过的村庄,而且还认识了漳州这座充满了人情味的城市。
在中秋时光里,赖赖参观了福建客家的土楼,参拜了路边的庙宇,还被热情的当地居民邀请到家里吃饭,漳州的人间烟火气让她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后来,赖赖将这件事情分享给了台湾的亲朋好友们,众人都从中感到了一份难得的奇妙与温馨,于是纷纷将赖赖的寻根故事分享给了各自的家人。
除此之外,赖赖的这场寻根经历还受到了媒体的关注,经过多方刊登,网上刮起一股台湾同胞寻根大陆的风潮。
在此期间,赖赖收到了许多台湾朋友和网友的私信,他们表达了自己也想寻根的想法。
赖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的寻根成功离不开大数据和热情的网友们,她也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帮助朋友们寻找祖籍。
海峡两岸本同根,血脉相连一家亲;一衣带水一线牵,两岸携手情更深。广大台胞的寻根行动更是证明了两岸人民同根同源、同文同种,有着共同的民族和文化认同。
祖国统一是民心所向,是大势所趋,是历史必然,是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的。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台湾定会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
9月份出游的主力军,从亲子家庭转变为长者群体。如今,旅游成为不少人退休生活重要内容。老年旅游正从福利事业向旅游产业转变,从小众市场向主流市场转型,成为新兴的消费赛道。记者在采访中发现,长者不仅是近期出游的主力军,而且还乐于尝试新场景和新玩法。各地及相关的景区等也从软件和硬件上强化适老化改造升级。
45岁以上的中老年占国内游客源1/3强
今年,多家媒体和社交平台开始频繁出现有关年轻人报名中老年旅游团的报道和帖子。在网络平台上,#夕阳红旅游#和#中老年旅游#的话题,播放量巨大;#带父母旅游##老年团#也有众多笔记。据悉,这类线路产品性价比高、行程较为舒缓,同时还提供一定的情绪价值。
“一老一小”是国内旅游的亮点和重点。中国旅游研究院发布的《中国国内旅游发展年度报告(2022-2023)》显示,2021年45岁以上的中老年旅游者合计出游11.94亿人次,占据了国内旅游客源市场的36.81%,成为国内旅游市场的重要客源。
实际上,长者特别是不少刚刚退休的人士,经济较为宽裕,时间充裕,身体状况也不错,因而出游频次更高。记者了解到,他们已经习惯通过线上短视频及社交平台了解相关资讯,闲暇时自己动手做攻略,到线下旅行社门店咨询或者参加各类特卖会、分享会,在出游上有越来越多人尝试自驾游、房车游、旅拍等新方式,在习惯在旅途中记录美景,并乐于分享感受。据介绍,在携程平台上,60周岁及以上用户包团定制游及租车业务,是增长最快的业务之一。
如今长者出游越来越潮流。除了普通跟团游之外,定制游小包团也越来越受银发族欢迎。记者查询到,途牛官网上有众多“夕阳红老年人定制团”,而广东中旅本月前往海南的【爆款•长者定制爸妈乐】三亚双飞4天4日游就非常划算。据了解,现在参加金秋摄影主题游以及专列游的很多人都是长者,他们对品质要求都很高。
升级服务:更便捷 有温度
聚焦老年人旅游出行场景,进行适老化改造、推出适老助老特色功能,成为各方发力的重点。
在平台方面,携程APP“关怀版”是专门为老年群体推出的产品。携程APP“关怀版”界面上,字体更大,对比度也更高。在跟团游版块,老年用户选择出发地和目的地后,点击“确认跟团游意向”,即可生成意向单。随后,客服会致电客户,介绍相关线路及产品等。携程还开通了老年人专线电话,由专属人工客服为老年群体提供服务。
线上平台便利长者出游
美团已上线了美团App、美团外卖App、大众点评App“长辈版”,通过优化设计、简化操作等方式,帮助老年用户更便捷地享用服务。此外,美团还联合20余个景区推出美团门票线下预订关怀版,简化老年游客入园预约流程,为他们提供专属入园通道,并协同社区工作者,为老年人提供帮扶和引导。
2022年,文化和旅游部资源开发司发布10个2022智慧旅游适老化示范案例,覆盖省、地市、区县、景区等多种类型,在内容上聚焦线上平台和功能的适老化改造、线下景区设施与服务模式的升级,将智能化贯穿景区预约购票、入园游览等多个环节,涉及从点到线到面的全流程适老化服务。如“乐游上海”通过制定长者界面帮助老年游客更好地适应智能手机和互联网新应用;“水韵江苏”数字旅游卡以第三代社保卡为载体,老年人可一卡通用享受交通出行、文化旅游消费等服务;“畅游平潭”针对老年人出游痛点,推出“智能语音”“智能识别”“智慧厕所”等功能模块,不断提升老年人出游体验。
文博场景也成为升级重点。2022年,北京市文物局发布《关于进一步提高博物馆适老化服务水平的通知》,提出进一步为老年游客参观博物馆创造条件,以高质量文化供给和精细化分众服务,提升老年观众的满意度和获得感。
优化硬件:游览无障碍成突破点
近年来,很多景区,特别是生态类及山岳型景区对无障碍设施进行了提档升级。随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无障碍环境建设法》9月1日起开始施行,各具特色的无障碍便利措施将越来越多。
记者日前了解到,在金鞭溪景区作为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内唯一一条必须全线步行的峡谷风光游览景线,全长7.5公里,其中游步道5.7公里,为提升景区人性化和标准化游览服务,满足行动不便人士等特殊对象的观光需求,自2022年7月底,当地着手对金鞭溪游步道进行改造,全线修建无障碍通道。而在郴州,莽山四大景区之一的五指峰景区,采用了电梯以及平缓的步道来实现无障碍旅游,上至耄耋老人下到年幼孩童,都能轻松地去到海拔1100米至1600米的高处欣赏风景。
重庆武隆也是广州人熟知的老牌旅游目的地。当地景区完善了无障碍通道、电梯、扶梯等设施,还进行路面防滑和坡度放缓改造。
攻略:9月长者出游这样选
沉浸体验、文化探访越来越多地融入长者游。春秋旅游相关工作人员表示,在国庆假期出游高峰来临前,以中老年群体为主的错峰游已拉开帷幕。青海、甘肃、四川等秋景迷人的目的地是向来深受他们喜爱的目的地;此外,无论是欧洲,还是中东非,也都将迎来非常适合旅游的“金秋时节”。
天天假期推出了“天天趣秋游,遇见多巴胺”的主题,主打秋季赏秋线路。例如主推的广西龙脊赏秋线,就会趁着秋色,深入梯田景区,住特色吊脚楼看梯田吃当地特色宴,非常适合长者秋季的错峰出游。适逢旅展月,在9月15-17日前往天天假期的展馆现场报名,还可享多重礼遇优惠。
市民还可以考虑各大线上旅游平台。如今,各家的产品越来越细分,服务更精细。途牛针对老年群体的专属品牌——“乐开花爸妈游”,近期有众多专列及周边游产品。而携程则在老玩童俱乐部的基础上,打造私域矩阵,通过活动和实践不断迭代。
当然,市民也可以尝鲜,选择跨界服务商。今年7月,北京新东方文旅有限公司成立,注册资本10亿人民币。记者从“浙江新东方文旅”小程序看到,对于为什么面向中老年,新东方解释,“一个人在青年时期对于世界的探索欲并不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消失。如今已有越来越多的中老年人开始学习绘画、书法、乐器、舞蹈......他们值得拥有属于自己人生世界的探索之旅。”在推文中,浙江新东方文旅表示,旨在为中老年人群提供有文化幸福感、有知识获得感、有个人追求感的高品质文旅服务。记者发现,目前产品有几类,包括“品·文化”类线路产品,旅行时长为6天或4天;“慢·旅居”类线路产品旅行时长为14天及以上,“轻·度假”类线路产品旅行时长为3天2晚。
广州日报·新花城记者 罗磊 通讯员 招启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