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乐夜话：《饥荒》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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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小罗

前一段时间，生存游戏《饥荒》（Don't Starve）迎来了10周年重大更新“来自域外——生根”，同时开启了促销活动，我在Switch上买了两份《饥荒联机版》。最近两周，这款游戏为我带来了如梦般的欢乐时光。

在这段欢乐时光的间歇，我会不合时宜地想起我的朋友老郭。在日本念本科时，我和他玩过一段时间这款游戏。我们总在秋天开始，在冬天死去。后来，在一次冬天到来前，他病倒了。那之后，我们再也没一起玩过游戏。

他离开后，我独自身处疯狂魔术师麦斯威尔所创造的平行世界，沮丧地在一块石头上坐着。冬天将要来临，冰凉的雨水顺着我的脸庞滑落。

雨滴在我面前积起水坑。我盯着水坑中映照出的模糊不清的脸，想着自己的胡子是不是太长了——对！就这样办，找片锋利的燧石，再采一些柔韧的枝条，绑个简洁实用的剃刀来把自己弄得清清爽爽......然而我没有动弹，只是长久地注视着水坑。

落在身边的雨，把我跟周遭隔绝，又化作一股巨大的疏离感包裹我。我像身边即将燃灭的木炭一样沉寂着，只留微弱的思绪在渐渐冰冷的表面下缓缓流动，维持着躯体最后的热量。

随着落在身上的雨水越积越多，我将发疯，然后死去，但在死去前，我写下了下面这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我和老郭进行了一场文字难以描述的奇幻冒险。我们见识了令人惊叹的奇异景象，也为了生活顽强拼搏过。我们穿过生长着巨大蜂巢的平原和漂浮着五颜六色孢子的地底蘑菇林，对着能够有10个人那么高的巨兽挥舞长矛，在地底直面最可怖噩梦中才能见到的梦魇。我一度以为我们会冒险到世界的尽头，在地底的最深处解开世界的奥秘。

故事的开头，我和他一同站在传送门前，对即将面对的陌生世界满怀紧张又充满期待，同时，我极度不自信，总担心自己会搞砸一切。

所以在进入传送门之前，我同老郭进行了一番对话，主题是“如何面对生活难题”，在对话的总结阶段，老郭说出一句饱含人生经验的话，这句话成了我们的行动纲领：“面对充满恶意的世界时，要利用手头的一切资源活下去，并且永不言弃。”

从小小的一束火炬，到可以带给我们持续光源和热量的篝火，再到由扁圆的岩石拱绕着的石头火堆，我们分享着远古时期的人类曾经获得过的喜悦与安乐。当我们围绕着安家的篝火营地栽种下大片的多汁浆果丛和针叶木时，自身安全感也随之高涨，我们整晚整晚地围绕着火堆跳圈舞。

踏上新大陆的第5天。金黄色的草场深处，老郭发现了大群的野牛，看上去像是美洲野牛与黄牛杂交而成的后代，所以我们管它们叫皮弗洛牛。紧接着，老郭找到了他值得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收集皮弗洛牛的粪便。

这些可爱、迟缓的多毛食草动物给我们提供了皮毛、粪便和坚实的保护——没错，当那些源自魔术师疯狂想法的漆黑猎犬从黑暗中涌出，向我和老郭发动攻击时，唯一能阻挡在我们与它们之间的，是皮弗洛牛们那又长又粗的犄角。

要活下去，皮弗洛牛必不可少

为了感谢它们的保护，在那往后很长一段时期，我跟老郭放弃了自己的本名，像那些平行世界与我们处在相同境地、虔诚又朴素的原住民同行一样，尊它们为守护神，身为祂的信徒，我们管自己叫“牛仔”。那天晚上，在一个关于飞行器和星辰的神秘梦境的启示下，老郭为自己起名为牛仔史派克·史比格。

第12天，我在最东方的树林深处发现了原住民，真正意义上的人形智慧生物，一种两足直立行走的猪。

我与老郭开始逐渐意识到了一些事实：尽管麦克威尔世界与真实世界多有相似之处，它有日夜周期、季节、生态环境，也有许多和真实世界相似的动物，如乌鸦、火鸡、野牛等等，但它仍然是个幻想世界，有许多扭曲现实后的产物，比如站在我面前的猪人。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滞留在猪人的村落，观察他们的习性，并且尝试与他们进行交流。花了一些功夫后，我掌握了与他们交流的方式——以物易物（力）。

当天晚上，从干草场捡屎归来的老郭知道了关于猪人的事，他表示我们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效仿美洲大陆上的那些“传道者”，收纳这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原住民，让他们也能有机会一同沐浴在伟大的皮弗洛牛神的温暖怀抱，为了我们的营地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猪人的房子常常被建在基地附近

在向猪人传道的间隙，老郭曾经问我：“自从知道他们（猪人）是智慧生物，我就觉得这个世界也太他×黑暗了。”

“他们不是挺可爱的嘛。”

“我的意思是，我们吃他们的肉不就等于吃人么！”

“你怎么会想到吃他们啊！”我冲老郭大喊。

第15天，通过一种叫做虫洞的奇特物理现象，我们进行了跃迁，随后发现了一个有且只有大量蜘蛛与常青树的陆地分岔，经过讨论，这片地图被标记并命名为了“迷蛛半岛”。

第16天，天气渐渐转冷，我们开始担忧食物储备问题。为了保证能获得足以挨过冬天的食物，我们制定了计划。

计划是这样的：首先由老郭前往干草场收集大量的牛粪以及种子，我带着原住民们前往森林和矿上采掘开拓农田所需的木头和岩石。最后在冬季到来之前，我们应该完成至少10片农田和第一轮的育种。如果情况乐观的话，就像流落孤岛的鲁宾孙一样，我们将会用鸟儿衔来的小小一颗火龙果种子，来孕育出足够让我们整个冬天填饱肚子的火龙果派。

计划很顺利，当最后一颗鲜红饱满的火龙果成熟时，强烈的寒流裹挟着长风浩浩荡荡在我跟老郭头顶的天空上吹过，我们倚靠着火堆半躺在帐篷里，在寒风吹拂下，望着瑟缩在岩石间的微弱火苗。

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但在雪落下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的时间也随之冻结。

下雪的那一刻，老郭告诉我他身体不舒服，提早下了线。之后不久，我听说老郭请了假，回了家。我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病症，只知道他从游戏中消失了。在现实中，他待在家里休养，很少见人。我一个人游荡在孤独的荒野中，火龙果逐渐腐烂，最后成为3年前往事的一部分。

现在的我不再孤独，我有了一位永远的伙伴，通过彼此陪伴，我熬过了漫长无望的冬天。当我走出冬天的时候，老郭从我的记忆中浮现出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走出他的那片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