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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诃度母(Mahattarī-Tārā)


▌摩诃度母像 合金铜 帕拉风格 高41.5厘米 12世纪 西藏布达拉宫藏


从形象特征上来看,摩诃度母是最接近后期广泛流传的绿度母的模样。《成就法鬘》中只有一则很短的成就法对她的形象进行描述:身色绿,双臂,呈跏趺坐姿安坐于莲台之上,右手结施予印,左手牵蓝莲花(indīvara)。没有注明摩诃度母的胁侍情况,甚至没有透露敬拜她所能获得的回馈。


剑桥大学图书馆所藏抄写于1015年《八千颂般若经》(Ashtasāhasrikā Prajñāpāramitā)中分别有两幅彩色插图描绘了两尊绿色身度母的形象,第一幅双腿交叠而坐,没有胁侍,右手结施予印、左手持蓝色莲花。


▌《八千颂般若经》经书 帕拉王朝 1015年 英国剑桥大学图书馆藏


标注中可以看到有“伐难达……摩诃度母”的字样。第二幅准确标明是“伐难达摩诃度母”,造型与前者相仿,只是身旁多了两位胁侍,居于右侧的身色黄,左侧的身色为蓝色。法国学者弗修尔(A.Foucher)将二者鉴定为摩利支佛母及独髻母,从成就法中的描述可以验证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印度加尔各答亚洲学会图书馆中也藏有一套抄写于1071年的《八千颂般若经》,其中也绘有一幅绿色度母形象,标注中一样有“伐难达……摩诃度母”的字样。不过,主尊的摩诃度母呈现的是半跏趺坐姿。她的两尊胁侍身色也皆为蓝色。B.巴塔恰利亚将二者鉴定为独髻母和马头明王。另外一套注明是罗摩帕拉四年(约为1090年)现收藏于瓦拉纳西印度大学的《八千颂般若经》中同样描绘有一尊摩诃度母的插图。插图中,她没有任何胁侍,呈标准的金刚跏趺坐姿,左手牵一枝夜莲花,右手结施予印。其形象与剑桥大学图书馆收藏的《八千颂般若经》中的第一幅完全一致。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相关的历史背景。帕拉王朝经过几百年的繁盛,由于常年征战,国力已渐呈萎靡之势。直至罗摩帕拉时期(1087~1141年),由于此君王果敢英武,使帕拉王朝一改疲态显露短暂的中兴之势。罗摩帕拉大力扶持佛教,历史记载他在北孟加拉的都城罗摩伐蒂(Ramavati)城外修建了宏伟的阇迦达拉寺(Jagattala)。蚁垤所著的历史史诗《罗摩衍那》谈到了阇迦达拉大寺,其中记载罗摩帕拉曾在寺内供奉了观自在和摩诃度母造像。阇迦达拉寺是佛教及密教大成就者的最后避难之所。在该寺修行的许多大师们的著述皆为密宗典籍。曾有众多藏族译师云集于此,把梵文典籍译成藏文。著名的“王室阇迦达拉寺”仅存在了100年。在1203年突厥人占领之时,它遭到了彻底的摧毁,逐渐被人遗忘。而分别藏于剑桥图书馆、加尔各答亚洲学会的两套《八千颂般若经》所刊录的摩诃度母插图都标注有“伐难达”的字样。伐难达是帕拉王朝在北孟加拉的旧有领地,是帕拉王朝肇始之所在。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摩诃度母虽然形象相对少见,在帕拉王朝之后也几乎销声匿迹于历史的洪流,但她的地位在帕拉王朝后期,特别是罗摩帕拉时期曾经风光一时。她也是最接近于现在流行的绿度母形象的一种度母,只是她最初在帕拉王朝流行时,身姿有金刚跏趺坐姿及半跏趺坐姿两种,她的胁侍也似乎没有固定统一。


▌担木度母(Khadiravaṇī-Tārā)


▌担木度母并独髻母像 合金铜 帕拉风格 高39.8厘米 11世纪 西藏布达拉宫藏


关于担木度母名称的由来,学术界一直有比较多的猜测。在印度梵语中,“Khadiras”是一种印度常见的树木,我国云南南部毗邻西藏的地区也多有生长,称为“儿茶树”,西藏地区则称它为“担木”,认为是紫檀的一种。


“担木”与“檀木”的发音近似性也值得我们更多关注。而“vana”梵语是“森林”之意,由此按字面意思Khadiravaṇī-Tārā可以翻译成“担木森林度母”。然而“Khadiras”同时也可以理解成“紫檀色”,按这个意思,Khadiravaṇī-Tārā又可以被翻译成“紫檀颜色的度母”。可是按《成就法鬘》的叙述,担木度母身为绿色,故而第二种解释应该予以否定。考虑到古代印度经常用树林来命名地名,Khadiravaṇī-Tārā还可能特指一个叫“担木林”的地方的专属保护女神。马拉·高希对此做了仔细认真的论证研究,他在一个记录了索玛法姆斯(Somavamsī)王因陀罗罗陀(Indraratha)所颁布政令的雕刻铜板中发现了线索。这个政令用巴利文书写,雕刻的时间是1024年,其中提到将“两个村子”敬献给“神圣的”“掌管着”“Khadiravaṇī(担木)”地方的女神。这块铜板是在一个叫阿楚特拉普尔(Achutrajpur)的地方偶然被发现的。此处后来发掘出一批12世纪的青铜造像,目前收藏在奥里萨首府布巴内斯瓦尔(Bhubaneswar)的邦立博物馆。所有这些事实证明,这里曾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佛教中心,而掌管着这里的女神应该就是“担木度母”。


在剑桥大学图书馆中收藏的那套《八千颂般若经》中有多个度母的彩色插图,其中一个插图的标注关联了度母相关的地名。高什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通过认真比对解读,发现这个地名正是Khadiravaṇī(担木)。由此,可以证明担木度母最早确实是一个特定地方的专属保护神。《成就法鬘》对担木度母的形象没有细化,只是描述她一面、双臂、色绿,以摩利支无忧女及独髻母为胁侍,顶髻中应该有眷主不空成就佛形象。这种相对简单的叙述很容易将其与同是绿色身的摩诃度母、大吉祥度母、予愿度母以及降伏制胜度母(VaśyādhikāraTārā)相混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从后面三位已经明确的仪轨中大致做出一些区分:呈善跏趺坐姿的降伏制胜度母按照刊列的成就法应该没有胁侍。而游戏坐姿的大吉祥度母和予愿度母都应该有四位胁侍——喜无忧女、独髻母、圣穰麌梨以及佛母大孔雀明王(Mahāmāyūrī),但二者的手印不同,大吉祥度母双手结说法印,予愿度母左手持夜莲花,右手结施予印。


剑桥大学图书馆所藏经卷上描绘的那尊担木度母的形象为:身色绿,各种珠宝饰身,以游戏坐姿安坐于莲台之上,右手结施予印,左手持蓝色夜莲花。她有两位胁侍,皆为双臂坐相。右边的是黄色的喜无忧女摩利支,其左手持一束红色的无忧树花,右手持物在照片上无法看清。无忧女摩利支坐在一具由几只母猪牵引的车上。车的两个轮子清晰可见。度母另一侧的胁侍为蓝色身,应该是独髻母,但她并非忿怒相。她的右手置于前胸,无法看清手中的持物。其左手垂于左胯部位,手中持钵。这一组造像被绘制于一个庙堂形式背景的前面,庙堂有着阶梯状的屋顶和直立的廊柱。


另有一幅绘制在《八千颂般若经》内封插图首页上的担木度母画像,现在被佛教研究学者S.K.萨拉斯瓦蒂(S.K.Saraswati)所收藏。这幅插图绘制的年代为1028年。主尊身色绿,浑身珠宝装饰,以游戏坐姿安坐于双层莲花之上的一个坐垫之上。右腿悬垂于莲台一侧,有小莲花承托右脚。左手持夜莲花,右手施予愿印。主尊左侧的一个独立莲台上是一个蓝色、身材短粗、肚圆腹鼓的四臂独髻母。她左腿横盘、右腿立在莲台上呈半跏趺坐姿。腰披虎裙,三目圆睁,面貌狰狞。头饰骷髅花冠,以蛇为项链妆饰。其身后的坐垫以白象皮制成,主手分持钺刀和颅碗,另外两只上扬的手中一只持剑,另一只持蓝色夜莲花。主尊度母另一侧为一位黄色身色的度母形象,双手持物无法辨识,应该是喜无忧女摩利支,她全跏趺坐在莲台的坐垫之上。


与成就法相符合的担木度母造像大量遗存于东部印度地区,目前在各个博物馆、佛教遗址都发现有这种度母形象,尽管有些名称被前人定错,这说明担木度母在金刚乘佛教时期曾被信徒广泛信奉。所有这些担木度母中,至今没有发现超过10世纪之前的造像,由此可以推论,担木度母的概念以及有喜无忧女摩利支和独髻母相伴左右的图像学特征可能产生于10世纪并且在11世纪得到广泛普及。


萨尔纳特博物馆收藏有一件担木度母,特征明显,雕工细腻,材质是萨尔纳特地区特有的红褐色砂岩。


▌担木度母组像 石雕 帕拉王朝萨尔纳特 高约150厘米 11世纪 印度萨尔纳特博物馆藏


担木度母以忿怒相独髻母和静谧相喜无忧女为左右胁侍,主尊身材丰满,身姿婉约,顶髻正中的发冠冠叶上可见不空成就佛的化现。可惜左右两臂均在肘部残断。此件作品为典型11世纪萨尔纳特的艺术佳作。


▌大吉祥度母(Mahaśrī-Tārā)


在《成就法鬘》中只有一篇成就法介绍大吉祥度母,描述如下——大吉祥度母一面、双臂,身色绿,珠宝妆饰以为庄严。双手结说法印,身侧两旁各有一枝夜莲花,周遭点缀各种芬芳花树。度母以游戏坐姿安坐于金色莲台之上,头戴妆饰有不空成就佛的花冠。大吉祥度母有4位伴神。站在她左侧的是独髻母和圣穰麌梨童女,站在右侧的是喜无忧女和佛母大孔雀明王。独髻母身色蓝,手中持钺刀和颅碗,腹部圆鼓,赤黄色的头发上扬,身着虎皮衣裙。圣穰麌梨童女身色绿,右手结施予印,左手持蛇。喜无忧女身色黄,头戴珠宝装饰的宝冠,手中分持金刚杵和无忧树枝。佛母大孔雀明王身色绿,手持标志性的一根孔雀羽翎。


大吉祥度母在流传于世的度母形象中并不常见。她的手印是其区别于其他度母的独特之处。说法印的含义,原本是释迦牟尼在鹿野苑第一次传法授道所结的法印。在佛祖八相图中也多用双手结说法印的坐像代表鹿野苑初的场景。英国佛教学者E.Dale saunders给出了说法印表面意思以外的另一层含义——吉祥、欢愉。因为佛祖的惊世说法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无限的“吉祥和欢悦”。而大“吉祥”度母名字中蕴含的“sri”正有“吉祥”之意,因此,大吉祥度母手结说法印并非随意为之,有其内在的深刻含义。收藏于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的一件石雕是现存最为完整的大吉祥度母造像,B.巴塔恰利亚也曾将其收入《印度佛教图像学》的图录,可惜他本人在描述本件石雕时犯了几个小错误。


▌大吉祥度母像 黑石 帕拉风格 12世纪 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


这件典型的12世纪帕拉石雕雕工细致,构图完整而不缛余,艺术感极强。主尊大吉祥度母双手结说法印,游戏坐姿安坐于双层莲瓣之上,承托莲座的莲茎自基座底部生出,在下方的叠涩座上婉转缠绕,极具艺术气息和欢愉的动感氛围。度母身体两侧各有一枝莲茎,左侧那枝穿越左肘环绕向上,开敷于左耳旁,是典型度母的特征标志——夜莲花。而其右侧明显是一朵莲花,并非巴塔克利亚书上注明的是另一朵夜莲花。度母有两尊胁侍分伴左右,皆呈大王游戏坐姿,由两朵分生于主莲茎的独立莲台各自承托。左侧女伴三目圆睁,双手分持钺刀和颅碗,腹部圆滚,怒发成髻上扬,一望而知是蓝色独髻母。右侧女伴面相慈祥,左手持无忧树枝,右手握持一杵状物于胸前,应当是黄色喜无忧女。巴塔恰利亚把莲花座下的四个缠枝团纹中的结合什印供养人误判断成了狮子,言度母坐于“狮子座之上”。又称度母花冠中安放不空成就佛的化佛,其实度母花冠低矮,其塔状发髻前并无任何化佛显现。不过度母顶部的五尊五方佛造型奇美,分生于一枝莲茎生出的五朵莲台之上,居于正中位置的正是结无畏印的不空成就佛,这是用排位的优先方式突出了大吉祥度母的眷主归属,其意巧也!浮雕的莲枝婉转缠绕,其中兼有托花的持明者飞翔穿越,其空灵景象摄人心魄。


阿兰伯德西藏博物馆收藏有一件12世纪的青铜帕拉大吉祥度母造像,与图中的坐像如出一辙,温文典雅,尽显慈悲吉祥女神的无限魅力。


▌大吉祥度母像 合金铜嵌银嵌红铜 帕拉风格 高11.3厘米 12世纪 瑞士阿兰伯德西藏博物馆藏


在拉萨大昭寺的收藏中亦有一件铜鎏金的尼泊尔制作的大吉祥度母。


▌大吉祥度母像 红铜鎏金 尼泊尔 高51厘米 西藏大昭寺藏


我们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大吉祥度母的左腿并非是平搭于莲座之上,而是将左脚的脚面搭在右腿上呈悬空状,这在目前所见的所有度母形象中是唯一之例,可以作为大吉祥度母形象的辅助判断。


▌救八难度母(Asṭamahābhaya-Tārā)


《成就法鬘》中描述她:一面、两臂,身色白;呈游戏坐姿坐于双层莲花之上;身上妆饰各种珠宝,头上点缀芳香花朵;度母的身躯恰当的展现风华正茂的年轻活力;右手施予愿印,左手牵一枝夜莲花花茎。在主尊周围环绕呈现的是另外八尊度母,她们的右手均结无畏印,左手牵开敷于左肩的一束夜莲花。


成就法没有详列救八难度母所祛除的八种苦难,但是我们可以从古代的文献及考古资料中找到详尽的介绍。生活在8世纪的克什米尔佛教诗人萨般若蜜多罗(Sarvajñamitra)在其所著的《圣多罗菩萨持冠赞》,以及在卡纳塔克邦的丹巴尔发现的遮娄其王朝超日王六世的铭文(1095~1096年)中,详细的记述了这八种危难是:狮难、象难、火难、蛇难、贼难、狱难、水难、魔难。


在6世纪早期,救八难最早属于观自在的职权范围,这样题材的观音造像广泛存在于阿旃陀、可内里、奥兰加巴德及艾罗拉等石窟中。而早期观自在菩萨的雕像都是独立无胁侍的。6世纪下半叶观自在菩萨开始出现左右两位胁侍,具信应该是度母及俱胝。可内里第90号石窟的造像就是典型例证。


▌观音并度母、俱胝“救八难”组像 高约220厘米 6世纪中期 印度西部可内里石窟


可以看出,最初俱胝站于比度母更优先的右侧位。7世纪以后,所有的雕塑及文献纪录中,度母将拯救信众出离八难的专属职责从观自在菩萨手中承接下来。爱罗拉石窟第9窟中的一组浮雕更具代表性。这组浮雕中度母居中,左手持莲茎站在由那嘎龙神托举的莲花之上,虽然造像风化损坏严重,还是可以看出在度母周边出现的火难、船难、象难、蛇难、及贼难等主题。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最完整的救八难度母造像。


而印度东部最早的救八难度母造像,应当属奥里萨勒德纳吉里的一尊8世纪后期孔兹岩造像,它的体量较大,几乎等人身高。


▌救八难度母像 孔兹岩 奥里萨 帕拉风格 高度约170厘米 8世纪 勒德纳吉里


度母以优雅的身姿站立在一朵双层莲瓣之上,左手牵夜莲花茎开敷于左肩之上。右手结施予印,双眼半阖,丰满,身饰典型奥里萨传统冠式、项链,典雅华贵的气息扑面而来。在主尊度母两侧的竖直背景区域,救八难度母的场景被分配在8个上下相连的长方形空间中,每一幅独立场景中都有处于八难当中的信徒双手合十,向位于自己正上方的度母祈祷解救。这里的度母显然是主尊的微缩替代。她们都呈金刚跏趺坐姿安坐于双层莲花之上。从度母的左下方开始,沿逆时针依次为:救火难、救魔难、救狱难、救象难、就蛇难、救狮难、救贼难、救水难。相较于西印度石窟群风格的古朴经典以及摩揭陀地区的成熟雅致,奥里萨的石雕艺术更加强调肉体的完美神韵。另一尊同样出自勒德纳吉里的石雕可能雕刻于11世纪,其造型和构图方式与前一尊大致相同,只是每幅场景中的度母造型被雕刻成动感的凌空飞翔身姿,其右手的手印也由施予印变为无畏印。


▌救八难度母像 黑石 奥里萨 帕拉风格 11世纪 帕特那博物馆藏


成就法的描述中没有将救八难度母归于任何一位五方佛,而上述图14勒德纳吉里造像顶部出现的五方佛的排布却暗示了救八难度母的归属——我们可以看到不空成就佛位于五方佛居中的位置。这说明救八难度母应归于北方不空成就佛部。由此,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推测这件造像所塑造的度母身色应该是绿色,正如她的部主身色一样,而不是《成就法鬘》中对救八难度母所描述的“身色为白色”。现藏于伦敦剑桥大学图书馆的一册翻抄于12世纪初的《般若波罗密多八千颂》,有一幅插图同样描绘的是绿色身色的救八难度母形象。我们在藏地的救八难度母唐卡中同样可以看到白色和绿色两种不同身色的表现。


现藏于达卡博物馆的12世纪黑石雕救八难度母发掘于孟加拉达卡区索帕拉村。


▌救八难度母像 黑石 帕拉风格 12世纪 达卡博物馆藏


此件石雕延续了之前两件的基本构图方式,只是主尊由原来的站姿改为半跏趺坐姿,其身旁也多了两尊胁侍,B.巴塔恰利亚曾将位于其右侧的这件佛母鉴定为喜无忧女(Aśokakāntā),而通过仔细观察我们不难发现这件佛母的左手中明显持一翎孔雀尾羽,因此她应该是佛母大孔雀明王。度母左侧的神袛体型肥胖,怒发上扬,右手持钺刀,左手持颅碗,这是典型的早期印度独髻母造型。最为特殊的是在救八难度母的台座下方出现了一件右手持金刚杵左手持金刚铃的金刚萨埵造型。这在以度母为主格题材的图像学中十分罕见。


由以上几件救八难度母的分析可以看出,救八难度母应该是所有度母形象中比较早被创作出来的,她的形象应该产生于6~7世纪,在印度她被虔诚的佛教徒长期信仰膜拜直到12世纪。救八难度母在东印度地区尤其受欢迎。因其能拯救大众逃离各种难境,救八难度母尤其被那些需要跋山涉水、远渡重洋且经常会碰到各种无妄之灾的贸易商人、虔诚的佛教朝圣香客所忠实信奉,这也被更多的考古文献所证实。


▌难近度母(Durgottāriṇī-Tārā)


《成就法鬘》中只有一篇成就法描述过这尊度母,但是没有给出关于她的任何身姿。B.巴塔恰利亚在他的《印度佛教图像学》中补充到:“难近度母身色绿,着白色天衣,她的四手分持套索、刺象棒、莲花及结施予印。”但巴塔恰利亚没有给出任何参考图例,成就法中也没有就其归属的佛部给予定义。我们在故宫梵华楼的六品佛楼体系中发现了一件难近度母造像。


▌[清] 难近度母像 合金铜冷金 18世纪 故宫梵华楼藏


就其属性,她应该被归于观自在菩萨的部属,观自在又名大悲圣者(Mahākārunikamuni),而难近度母也有另外一个称谓Mahāyogesvari。她被赋予移除佛教信众的所有烦恼、痛苦及羁绊。


从她的名字明显可以看出她是由原印度教的杜尔迦女神(Durga)转变而来。杜尔迦这个名字的来源在印度史诗《摩诃婆罗多》中有此阐述:“人们呼唤你作杜尔迦,是因为你能将他们从困难道路(Durga)中解救出来。”


难近度母的信仰在古代东北印度非常深厚,这从在孟加拉库米拉区挖掘出土的一个带铭文铜盘上錾刻的内容可窥一斑:“萨卡历1141年(1219年),尊者诃利迦罗提婆·罗那万伽摩罗为礼敬难近度母特别敬献一片土地。”我们已经无法查证诃利迦罗提婆·罗那万伽摩罗的真实身份,但从他的称谓前加注“尊者(Sri)”,以及他能捐献一大片土地的行为来看,它应该是当时一位身份显赫的地方首领或者国王。这个铭文记录的内容也间接证明了在13世纪初的一段时间,在佛教重镇帕蒂克拉存在过对难近度母的经久供奉,甚至为她建有专属的寺院。而此地应该距著名的迈纳玛蒂寺遗址不远。


▌金刚度母(Vajra-Tārā)


《成就法鬘》有6篇成就法描述金刚度母的形象,其中5篇内容大致相同,笔者把这些描述总结归纳如下:这位珠宝饰身的女神,青春朝气;以金刚跏趺坐姿安坐于双层莲瓣之上;身色金黄;天生四面,正面的主脸与身色相同亦为金黄色;右边的脸或为白色或为蓝黑色,背后的脸或未蓝黑色或为白色,左边的脸为红色;度母的冠冕中装饰着四方佛(缺少宝生佛)或者五方佛;她共生八臂,右手依次持金刚杵、绳索、海螺、箭;左手分持金刚钩(或刺象棒)、一枝夜莲花、弓,最下左手结斯克印;有的成就法将右手中持海螺的手改为“妙法三昧印”,也有的将左手的斯克印改为“持绳索期克印”。


▌金刚度母像 合金铜嵌银嵌红铜 帕拉风格 高约13厘米 11~12世纪 瑞士阿兰伯德西藏博物馆藏


如此描述,囊括了所有左右手的持物及手印,只是顺序略有不同。6篇成就法中,只有3篇没有出现妙法三昧印。在所有妆饰中,有3篇成就法特别提到“摇曳的黄金耳环”(chalatkanakakuṇḍala),因此,这一定是该女神专属的特征之一。


无畏笈多编撰的《究竟瑜伽鬘》中对金刚度母的描述与以上成就法的描述基本一致:八臂佛母以金刚跏趺坐姿坐在八瓣莲花之上;身呈金色,四面脸的颜色分别为:正面金色、右面白色、背后蓝色以及左面红色。其右边四手分持金刚杵、绳索、一支箭和法螺;四只右手分持黄色夜莲花、弓、刺象棒及结期克印;度母花冠显现五方佛,她的眷主为宝生佛,身色亦为金色。《究竟瑜伽鬘》同样强调“摇曳的黄金耳环”为金刚度母的标志装束之一。


《究竟瑜伽鬘》和《成就法鬘》中的5篇陈述金刚度母与眷属共同组成金刚度母坛城。


▌金刚度母坛城 合金铜 帕拉风格 高度约30厘米 11世纪 加尔各答印度博物馆藏 帕特那博物馆藏


在所有的成就法中,金刚度母在其坛城中地位显赫,坛城由八大近侍佛母环绕,分别是花度母(Puspa Tārā)、烧香度母(Dhūpa Tārā)、灯度母(Dīpa Tārā)、涂香度母(Gandha Tārā)、持金刚钩女神(Vajrakuśī)、持金刚索女神(Vajrāpaśī),持金刚链女神(Vajrāspgoṭā)、持金刚铃女神(Vajrāghaṇtā)。另外,在外圈还会有顶髻尊胜佛母(Ushṇīshavijayā)和送婆(śumbhā)护持。


其中一篇独特的成就法由一位叫龙树(此龙树为7世纪生人,非2世纪时期的龙树菩萨)的上师编写。他描述金刚度母为:一面、二臂、呈金刚跏趺坐姿,身色为白色。其身型与造型都与无死度母非常相似,只是无死度母当胸佩戴有一白色光轮,这是她的辨识标识。而在龙树编写的这篇金刚度母成就法中,观想者需要将自己观想成金刚度母形象,在胸前也要幻化白色光轮。因此,这种成就法一定与无死度母有某种关联。


金刚度母的八臂形象在佛教中异常受欢迎,这不仅从《成就法鬘》和《究竟瑜伽鬘》的多篇成就法可以看出,在印度本土及周边发现的大量造像也说明了她的广泛普及。究其原因,根本还在于她的“天生神力”。按照成就法的描述,金刚度母可以快速移除信众周边的各种麻烦和危险,并能令所有正在进行的事业顺遂完成。如果祈愿者在所穿衣服的末端系上一个写有金刚度母箴言的结,祈愿者就可以畅行无阻地去往任何地方而不会遇到险阻。


在金刚度母的手持物中,金刚杵象征至纯至真的佛教教义,它可以摧毁蒙蔽在所有世间有情众生身上的痴惘愚昧。绳索不仅仅是约束拒止反对佛教的敌魔,还可以拯救信众免于轮回的楚苦,得以解脱。法螺代表召集信众认真聆听佛法的真谛,同时它还象征佛法的深传远播。弓箭意指将人们从健忘、粗心和欺骗中唤醒,并将身心专注于聆听佛法的智慧,从而摒弃错误的观念,它还喻指对摩罗的攻击。刺象棒是表示规范所有信众的行为,它可以刺破邪恶的狂妄心智,归导有请众生遵守佛法教义。期克印表征信徒应该时时检查自己的遗漏和欠缺,坚持对正确仪轨的修习和守护。


▌金刚度母像 合金铜 帕拉风格 西藏 高12厘米 12~13世纪 2018年国内拍卖会拍品


本文根据武汉/刘钊《试析度母信仰起源及早期传承》一文编辑整理,原文刊载于《收藏》2019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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